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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睨著周寅竺狂喜的老臉,幽幽地嘆了口氣。

周寅竺此時哪還記得要和姨太太溫存的事情,他接過報紙,順著周鶴舫指著的地方看過去。

寥寥幾句,林朝笙解除與周鶴亭的婚姻關係,山長水闊,與周家再不相關。

「好啊!」周寅竺大笑,「這小寡婦總算是要走了!」

那銀行的分紅,想必也和她沒關係了。

不知林朝笙是哪根筋搭錯了,但周寅竺實在樂見這樣的事情。上次他攛掇自己的大太太去跟周暮覺鬧,回來後,周大太太耷眉拉眼,說是周暮覺發了好大的脾氣,道「若有下次,我親自上門聽訓」。

周寅竺氣得夠嗆,夜裡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又疑心是不是舒若敏年紀太小了點。

但哪有男子不愛年輕鮮嫩的,他的兩個姨太太比自己大兒子還小十幾歲。

周寅竺又往親戚里四處搜羅,誓要想個法子拿捏周暮覺,趕走小寡婦。

「真是沒想到!」他喜笑顏開,「上次你母親去勸他,他雖然發了火,但想必還是聽進去了一些!」

總要娶妻的嘛。

「讓下頭的人備車。去請周家的族老。」周寅竺說,「和你侄兒說一聲,我要開宗祠,將林朝笙的名字從鶴亭旁邊劃了去!」

要做個徹底的,免得那寡婦沒錢花了,又想著回周家當長輩。他那個侄孫,別的不說,性情確實一等一的正派。

這也是周寅竺一直試探周暮覺底線的緣由。

他到底能容他幾分呢?

周家的公館裡,都知道了自家太太與鶴亭先生要解除婚姻關係的事了。

按理來說,丈夫死了,清廷亡了,也不必守著節過日子。但是特地登報,頗有種徹底割裂的意思。

信春是最不開心的那一個。

月底,她照常回家了一趟,把五月的薪水拿給家裡。

母親排著銀元和銅元,一枚枚的數,哥哥在旁邊道:「我看,你們家少爺要娶妻了,所以趕走了這個寡婦。」

「胡說!少爺才不是那樣的人!」信春不信。

哥哥勾著唇,搖頭晃腦:「我就是知道。」

母親數完了錢,抬起頭來,聲音憂心忡忡:「你哥說的有道理。」

「這個周太太啊,出手倒闊綽。」信春拿回家的薪水比在其他家做工的時候要多幾百個銅元。

「不知道那位小周先生新娶了妻子,會不會少了你的薪水?」

信春不說話了。

她埋著頭,其實,太太知道自己的錢都要給家裡,每個月還會格外給她些銅元,讓她存著做零花。

母親和哥哥你一言我一語,暢想著未來的周家太太,末了,衝著沉默的信春道:「趕緊回公館吧。耽誤了做事,別讓你們家少爺對你印象壞了。」

信春心裡不痛快,悶聲應了句,就走了。

回了公館,正好碰到周鶴舫坐在黃包車裡頭。

見到了信春,招呼她過來。

信春認得他,長了張和周寅竺一樣的臉。

「你是周家的丫頭吧?」周鶴舫道,「同我侄子說一聲,我父親三日後要開宗祠,他務必得去!」

信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氣沖沖跑了進去。

「我曉得了!」

周寅竺的兒子,和周寅竺一樣討厭。

「嚯,這脾氣。」周鶴舫嘖了一聲,讓黃包車夫把他往戲樓子拉了。

進了門,阿柳在那剝菱角。

夏天確實是來了。

「怎麼這麼大火?」

聽到阿柳的聲音,信春壓著的委屈都涌了上來。

她挪到阿柳身旁,道:「……我不想太太走。」

阿柳遞給她剝好的菱角:「下下火。」

阿柳氣定神閒,讓信春更委屈了。

她吃了一口菱角,清甜。

襯得她心裡更苦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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