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心知肚明,隨著這群混蛋們的長大、離家,以後再少有這樣的熱鬧,這樣齊全的好友了。
朝笙隨手招了輛計程車跳了上去。
「青山路。」
司機應了聲好,又聽到這姑娘補充:「開快點。」
隔著後視鏡,看到這眉眼精緻的女孩子頭髮亂糟糟的,眼下泛著點宿醉的紅。
他腦補出一出跌宕起伏的愛恨情仇,嘖嘖了幾聲。
想必是分手了買醉,然後醒悟過來想要挽回。
他也年輕過,很懂!
油門一踩,司機師傅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
他靈活而迅速地穿越在車流之中,與高川的公交車不分伯仲。
天有些冷,朝笙沒把車窗搖起來,冷風呼呼的往裡頭灌,把酒意吹得七七八八。
她低頭看手機,聊天頁面里安安靜靜的,江暮白什麼也沒說。
沉默反而叫人慌張。
儘管她知道,他不是話多且情緒化的人。
對話框裡敲敲打打,最後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司機師傅一路狂飆,計價器上的數字也跟著狂飆,風也越來越烈,司機在風裡生出點秋名山之感,他扭頭:「娃兒,你冷不冷哦?」
朝笙升上了車窗,計程車駛過了跨江大橋,下一站,就是青山路。
司機把車停了下來,剛想說一句「幸不辱命」,就見這姑娘有些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x付寶傳來了收款的聲音。
他一愣,這姑娘給多了個零啊!
但人已經沒了影兒。
過一個路口,才到烏樟巷。
朝笙往前走,被穿著螢光綠的大媽拉住了。
「紅燈!」高川有很多老人在做交通志願者,這些老人嗓門大,責任心強,不看信號燈的人總能被他們逮住教育一通。
朝笙站定了腳,抬頭看去。
倒計時三十秒。
真漫長。
朝笙已經很熟悉去往烏樟巷的路,哪怕江暮白沒在青山路的公交站牌下等她,她自己也能去。
想到江暮白,朝笙眼睫顫了顫,幾輩子以來,難得思緒翻飛。
但這點心緒很快又按了下去。
信號燈變綠了,大媽鬆開了她的手,擰著眉毛叮囑她好好看路。
她一疊聲地應著,往前跑了過去。
烏樟巷的入口並不起眼,樟樹在巷子下面,從公路上只能看到一大片如雲的枝椏。
深秋凋零,長坡上的水泥板小徑旁,芒草已近枯黃,青苔也乾涸成小小的斑駁,唯有那棵百歲的樟樹仍郁郁青青,不見冬色。
朝笙走得更快了些。
水泥坪上空空蕩蕩,她深呼了一口氣,發覺自己到現在也組織不出什麼措辭來。
她於感情里沒心沒肺慣了,此刻卻有點慌張。
奇異的體驗。
江暮白家的小平房就在眼前了。
她沒立刻過去敲門,反而先擰開了水泥坪里的水龍頭。
紅鏽斑駁,冰涼的水流流淌過發汗的掌心,朝笙才感覺自己的心緒靜了下來。
身後忽然響起一道女聲:「哎,你是阿暮的朋友嗎?」
朝笙回過頭去,是江暮白鄰居家的阿姨。
「來吃火鍋的吧?」張阿姨笑眯眯的,還沒見過江暮白帶朋友過來,這孩子性格好,就是人冷清了點,所以她老叫自己那個話多的兒子去找他玩。
朝笙一愣,點了點頭。
冰涼的水珠划過臉頰,瀝出雙秋水似的眼,張阿姨笑得更和善了:「火鍋底料是阿姨家特製的,保管好吃。」
她還想叫她家陳渝拿點菜過去一塊兒吃的,現在看全然不必了。
不過這個點,只能吃晚飯了吧?
她聽得這女孩子和她道了聲謝,聲音有點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