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祁回到他們落腳的客棧時,已經很晚了。
金砂門門主,也就是王祁的爺爺正在房間裡等他。
看他進來,王門主橫眉立目,「幹什麼去了,這麼晚才回來?你知不知道,宋憶朝那小子眼睛都讓人廢了!」
「我知道,是宋朝做的。」
王祁把宋憶朝請他去幫忙的事說了,每一言每一句都說的很清楚。
剛說了一半,王門主一拍桌子,「宋憶朝和你是什麼關係?那個小崽子和你又是什麼關係?你怎麼能因為同情她,就在答應了的前提下臨時倒戈呢!」
王祁毫不意外爺爺會說這樣的話。
他一直如此,也一直這麼教導他。
以前他懵懵懂懂,但今天,王祁梗了梗脖子,態度堅決地像塊成了精的石頭。
「我沒錯!去之前我不知道他讓我對付的是一個孩子!」
「你什麼你沒錯?你沒聽他說嗎?那就是個小魔頭,宋憶夕那丫頭你不是很喜歡的嗎?她傷了你的人,你就應該狠狠的讓她長教訓!」
王祁繼續梗著脖子,「我就沒錯,剛才我去打聽了半年前在玄山腳下發生的事,有在場的都說是宋憶夕先動的手,她拿刀要殺人,才被人反擊打成了那樣。」
「那又如何?」
王門主恨鐵不成鋼,從前他就覺得自己這個孫子優柔寡斷,痴良軟弱。
但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就這樣的性子,他怎麼放心把金砂門交給他!
「就算宋憶夕是罪有應得,可她畢竟算是半個咱們金砂門的人!你就應該給她報仇!不然誰還會懼怕我們金砂呢?我們拿什麼維持自己的威嚴和江湖地位!」
「還有,你知不知道那個宋朝有多難纏?宋憶朝說的沒錯,只要能殺了跟在他身邊的小孩,這次……」
「爺爺!」
王祁打斷他,瞪著眼睛,喘著粗氣,像頭固執的牛。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武林盟主的位置,本來就是武功最高者得,怎麼可以私底下搞這種小動作!這、這是小人行徑!你再說這種見不得人的話,我、我……」
王祁猶豫片刻,一咬牙一跺腳,狠心的道:「我就自己閹了自己,去宮裡當太監!順便讓宮裡的管事把我姓也給改了!」
「你、你敢!」
王門主嚇得臉都白了。
他們王家三代單傳啊!
他唯一的兒子生下來就體弱,能活著都難,更別提習武。
到了王祁這一輩,也就他這根獨苗苗。
而現在這個獨苗苗說要去當太監?!
偏偏王祁的性子說憨直也罷,說倔強也罷。
說的出來的話,他也真做的出來。
王門主氣的坐在凳子上翻白眼,但愣是不敢再訓他,心裡那叫一個憋屈。
王祁看他不說了,湊過來給他拍了拍背。
「好了,爺爺,我回房了,你反省反省,也早點休息吧。」
王門主趕緊揮手。
快走吧快走吧,不然真給他氣死了。
還反省。
這是孫子該說的話!
走到一半,王祁突然想到了什麼。
「爺爺,如果天底下都是你嘴裡說的那種人,今天孫子也回不來了,你老人家只能替我收屍。」
「你什麼意思?」
王門主神色一凜,「你表哥沈確難道還護不了你的周全?」
「表哥他,他應該是生了我的氣,帶著宋憶朝走了,把我扔在那了。」
「什麼?!他們、他們……」
王門主的臉瞬間蒼白如紙。
王祁走了,但王門主的後怕卻如同潮水一般湧來,將他逐漸淹沒。
他們居然把王祁扔在那,讓他獨自面對宋朝,自己走了?!
宋朝如果心狠一下趕盡殺絕,王祁哪還有命回來?
他真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還活不活?他又該怎麼和兒子兒媳交代?
王門主光是想一想,就嚇出來一身的冷汗。
平日裡,他允許他們對王祁用些心機手段,磕磕碰碰就當是磨刀了,他從來不插手。
甚至明面上對沈確比對王祁要好很多。
但這並不代表,他會眼看著他們把自己唯一的孫子置於危險之中。
今天王祁的性子出乎意料的救了他自己,但如果下次沒有這運氣呢?
他性子就不善,自然也從不吝嗇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他人。
王祁今天能活著回來,純屬運氣。
如果他死了,他這金砂門,又該留給誰?
忽然想到什麼,王門主覺得心有些涼。
「沈確啊沈確,難道一個武林盟主的位置,還滿足不了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