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妤支著下巴,垂下眼,掩蓋住了眸中的冷光。
本公主不玩死你,我就不姓溫。
而此時的大美宮,三不救終於恢復精力,醒了過來,只是面色依然白的厲害。
他哆哆嗦嗦地不知從哪掏出一粒藥丸,塞進嘴裡咽下後,臉色稍微好看了些。
整整一夜,無人敢動溫妤頭上的銀針。
落寒見他醒了,立馬道:「你醒了?可公主還沒醒。」
三不救看了一眼天色,皺起眉頭:「沒醒?不應該啊……」
他說著走到床前,見溫妤果然還昏迷著,指尖便重新按住手腕,閉上眼把起脈來,然後又扒開溫妤的眼皮查看了一番。
「奇也怪也,施針過後公主的脈象已經溫和平穩,沒有任何問題,應該醒了才對。」
落寒聞言也摸了摸溫妤的脈,知道三不救所言非虛。
三不救道:「公主救是救下來了,但是不知為何始終不醒,待我好好研究一下。」
殿中守著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只有皇帝逐漸握緊了手心,突然意識到什麼,眸中閃過一瞬的狠戾。
「既然神醫都說皇姐身體無礙,那定然是被妖邪侵襲,來人!去應國寺請明鏡大師。」
應國寺,竹林深處。
透如明鏡的小湖泊旁,有一塊石座蓮台,蓮台邊有一棵枝葉茂密的菩提樹。
菩提樹下,蓮台上,正盤腿坐著一個閉眸的和尚。
那和尚身穿白色僧袍,繡著金邊,手中一串佛珠輕輕撥動著,佛珠撞擊的聲音在這極度安靜的竹林中顯得格外清晰。
風吹過菩提樹,一片菩提葉緩緩落在了湖面上,如鏡般平靜的湖面頓時盪起一層淺淺的漣漪。
他上揚的眼尾動了動,最終睜開了雙眸。
喃喃聲在他唇邊響起,帶著看透一切的嘆息,像是早有預料:「還是發生了。」
他的腿邊還坐著一個紅色僧袍的和尚,正是應國寺的住持。
「明鏡,你若是舍了那顆紅塵心救公主,多年來的修行可就付諸東流了,須得從頭再來。」
明鏡撥弄著佛珠的手指停下,「紅塵心?公主看上的是那顆紅塵心,又如何能舍?」
主持聞言大驚失色:「什麼?!明鏡你要做什麼?你難道要舍的是你的佛心?貧僧絕不同意!你可是百年來唯一懷有佛心的得道高僧……」
明鏡雙手合十:「終一世度眾人和終一世度一人,住持,你參透了嗎?」
住持握著佛珠,沒再說話。
他看著明鏡離開的背影,伸手拂了拂蓮花台,嘆道:
「身是菩提樹,心為明鏡台。」
「明鏡本清淨,何處惹塵埃?」
主持盯著湖面的菩提葉,隨之轉身離開,只留下悠然一句: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
明鏡回到禪院中,靜靜打坐,似乎在拼命壓制著什麼。
他手中的佛珠轉的極快,口中念著經,許久之後,他開口道:「你身為紅塵心,吃了這麼多苦,又如何能再犧牲你?」
八戒怒道:「你讓我出來!」
明鏡不為所動。
八戒沉默了好一會,突然笑了:「明鏡,你明明可以壓制住我,怎麼又每次都放任我出來接近公主?」
明鏡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此言差矣,貧僧從不刻意壓制於你,是你貪心漸起,你忘了八戒是哪八戒嗎?」
八戒不吃他這一套:「你讓我出來,我去救她,明明叮囑過讓她不要靠近水邊……」
「因果之力不可阻擋。」
明鏡緩緩閉上眼。
「明鏡,你就是虛偽,你看看你這顆佛心,還有幾層清淨?」
明鏡滿面慈悲之色,但不知為何,他卻難以自制地想起了被他刻意封存起來的回憶——
「明鏡大師,朕知道你是得道高僧,朕懷疑阿姐被邪祟入侵了,特請高僧來驅邪。」
「聖上莫慌,還請細說。」
皇帝斟酌著將他發現的不同之處一一說來。
「阿姐退燒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朕可以確定,她絕不是阿姐!但那確實是阿姐的身體!朕懷疑阿姐是不是被什麼孤魂野鬼奪舍了!」
皇帝說到此事,便怒意橫生。
明鏡隔著遠距離望向正以偶遇之名,攻略林遇之的「溫妤」。
他道:「聖上,並無不妥,待貧僧晚間細看。」
明月高懸,明鏡坐於偏殿,指尖掐動起來,然後陷入寂靜。
恍惚間,明鏡睜開眼,他正身處於一片純白無垢的空間中。
下一秒,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張旖麗的面頰,眼眸彎彎,帶著促狹的笑意:「哪來的和尚?這麼帥!」
明鏡:……
他微微退開些許,雙手合十:「長公主。」
溫妤指著自己的鼻尖:「長公主?你是在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