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麼時候,發生什麼事,我都在阿珩身邊。」孟躍放柔了聲音,她側首親親顧珩的臉,那是一個不含情慾的吻,卻有奇效。
顧珩緩緩抬起頭,雙眸泛著血色,「躍躍,我……」
「春夜寒冷,我們進殿說。」那一刻,兩人似乎回到過去,年長的宮人牽著小殿下的手慢慢往殿內走,小殿下全身心的依賴信任。
殿門合上,隔絕了寒意,青銅鶴燈靜靜燃著,驅散一室黑暗。
孟躍哄著顧珩在榻上坐下,提起紅泥小爐上的越窯翠色牡丹紋執壺,給顧珩倒了一杯姜飲,顧珩接過,姜飲入口微微辛辣,卻不太燥,他很快喝完一杯姜飲。
孟躍給他續上,又捻了一塊淡口的百合糕餵他嘴邊,顧珩愣了愣,對上孟躍寬厚的目光,他張開嘴吃下了。
一刻鐘後,顧珩的情緒平復大半,體內升起陣陣暖意。
孟躍與他並排坐在榻上,握著他的手,源源不斷的熱源傳向他,顧珩捧起孟躍的手親了親,「躍躍,有你真好。」
顧珩與鄧王幾人的關係並不親厚,可他們到底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孟躍問他:「阿珩後悔了,不該殺鄧王?」
顧珩搖頭。他不殺鄧王,鄧王就會殺他。
顧珩抿了抿唇:「我只是……」
他又住了嘴,人都殺了,這會子的難受顯得分外虛偽。
「因為阿珩不是嗜殺之人,對錯之外還有人情,我都明白。」孟躍捧住顧珩的頭,吻在他額心,「你今日太乏了,好好睡一覺。從今往後,你都不必擔驚受怕。沒有人會糾結勢力來奪你的皇位,害你的性命,也沒有人敢。」
顧珩眸光一動,又垂下眼。是了,從今往後,他都不必再擔憂了。
在孟躍的寬慰下,顧珩身心放鬆,緩緩靠在孟躍肩頭睡下。
孟躍褪去他一身銀甲,除他外衣,將他放平榻上,扯了被子給他蓋上。翹頭案上的安神香菸氣繚繞,助人安眠。
孟躍摸了摸顧珩的臉,「有些事你不便出手,我來做就好。」
她離開內政殿,夜色中,她眸光沉靜,仿若深潭。鄧王、膠東王雖亡,但其子已長成,留不得。
孟躍派陳昌秘密北上,斬殺餘孽。又重新安排京城布防,此時內侍通傳,昭王求見。
「十六弟,聽說你殺了鄧王……」昭王已經闖進偏殿,看見孟躍,他話音戛然而止。
孟躍揮退內侍,嘆道:「阿珩身子不適,服過藥歇下了。」
昭王面色一變,「十六弟難道不是佯裝中毒?」
孟躍望著他,少頃搖搖頭:「鄧王恭王何等精明人,不見兔子不撒鷹,若非阿珩以身入局,他們怎會放鬆警惕。」
昭王頓時顧不得其他,詢問他十六弟身子如何,孟躍隨口胡謅,末了又道:「十五哥,你同阿珩一起長大,最知曉他是什麼樣的人,若非逼到狠處,阿珩做事都是留一線的。」
昭王沉默,少頃他向孟躍拱拱手,退下了。
孟躍連夜召來裴籍尤詢問,果然,顧珩截殺鄧王時,支開了昭王。
裴籍尤遲疑:「皇后,要不要去敲打底下人,讓他們別亂說。」
孟躍頷首,「你看著做。」
裴籍尤退下,離開偏殿後,他忍不住回頭,看著夜色里的一星燈火,默了默,隨後一頭扎入夜色中。
一夜過去,天光大亮,火紅的日頭從東邊升起。
金吾衛沿街巡邏,昭告天下,逆賊伏誅,天下太平。
無數家門、家窗,露出一條縫兒,看著金吾衛如往日威風凜凜。
「逆賊伏誅了?太好了!」
「咱們又能過太平日子了。」
「這一個月可嚇壞我了。」
百姓們從家中而出,在街上大笑大叫,有人沿街打滾,有人坐地捶哭,盡情釋放情緒。
終於,終於太平了。
大大小小的酒肆外排起長隊,有人含蓄,帶酒回家。有人當即就飲了,醉醺醺走在大街上,眾人見狀也只是微微一笑。
連承掀開車簾,看著街上種種,心中感慨萬分。
之前鄧王掌權,因連承識實務,鄧王只將他軟禁,未要他性命。
「走罷。」連承放下車簾,靠著車壁假寐。
而在更早之前,陛下召他入宮,對他說:非常時行非常事,朕都明白。
那時連承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每夜輾轉難眠,直到鄧王謀逆,連承才終於明了。
陛下啊陛下,天下還有您算不盡的事嗎。
馬車至連府,連承睜開眼,才覺他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主君?」車夫擔憂,「您的臉色不大好。」
「無妨。」連承回府後用了一碗安神湯歇下。明日帝後重臨金鑾殿,他不可失儀。
次日天明,天色晴朗。
官員們再次上朝,看著身邊空缺位置,心情複雜。
此時,小全子高聲唱:「帝後駕到,百官跪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