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胖不瘦,五官平平,一雙眼睛透出一點光,丟人堆里找不著。他穿著嶄新的棉布做的夾袍,手指不怎麼細,但也沒有乾重活的粗,中指處有繭子,應該是毛筆握出來的。
孟躍心下有了數。
而孟母盯著孟躍瞧,在孟躍眉眼間找到幼時的影子,她看的久了,對上孟躍的目光,又慌張的垂下眼,雙腿一軟就要給孟躍跪下。
一隻腳抵住孟母膝蓋,令孟母起身,頭頂傳來淡淡的女聲,「坐罷。」
孟躍越過他們在上首落座,孟父和孟母在她下首落座,只坐了一點點椅子,孟泓霖則在對面落座,見他爹娘無言,他心裡著急,只得自己開口,氣弱的喚了一聲「阿姊」。
孟躍端起茶盞,不疾不徐呷了一口茶,沒應他。
孟家人更緊張了,孟泓霖屁股一滑,跪在地上,膝行上前,在孟躍淡漠的目光中,試探的伸出手握住孟躍的一角衣擺,「阿…阿姊,有人與我們說,您沒有死,家裡人都高興壞了,這才奔京來尋您。」
孟躍俯視他:「我問你答。」
孟泓霖遲疑著點頭,隨後又重重點頭,他於念書一途不開竅,卻有點自己的小聰明。從他們能入孟府,就知道傳信那人說的話是真的,這位以女子身封官的孟郎將是他的阿姊。
既然是他阿姊,那孰遠孰親,一眼明了。
他阿姊問話,他當然什麼都應了。
於是孟躍有所問,孟泓霖竹筒倒豆子全說了,把背後那人賣的底兒掉。
根據孟泓霖提供的信息,更加佐證孟躍心中猜測。
恭王最近確實太閒了,孟躍打算回頭與顧珩說說,與恭王添點事情做,省的一天天盡盯著她。
孟躍心中閃過許多,面上不顯,對孟泓霖道:「你觀察的挺仔細。」
孟泓霖嘿嘿笑,狗腿道:「事關一家人安危,是要小心些的。」
孟躍嗯了一聲。
廳里氣氛又冷下來,孟母期期艾艾喚了一聲「女兒」。
孟躍看向孟父孟母,開門見山道:「我也不與你們繞圈子,引你們來的人,是我的敵人,他是明擺著與我添亂的。若是沒有他,我不會去尋你們。」
孟父聞言騰地抬起頭,他漲紅了一張臉,雙目圓瞪,又氣又怕,孟母雙目頓時盈了淚。
孟泓霖傻眼了,這,這是個什麼情況。難道家裡曾經對不起阿姊?!
那種事情不要啊!
孟母嘴唇顫抖,淚珠滾滾落,「女兒,是不是阿娘做錯了什麼?」
孟躍看向孟父,孟父有一瞬間的心虛,又想著當初四女兒年歲小,應該不知道他做的事……
但隨即孟父想起四女兒與其他孩子不同,也拿不準,於是低下頭去。
孟泓霖一顆心都要涼了,他忙道:「阿姊,這其中肯定有誤會,有誤會的阿姊,阿姊。」
孟母也跟著附和,「女兒,這其中是不是有誤會,我們是一家子骨肉,為什麼要比陌生人還不如。」
孟泓霖連連點頭:「阿姊,當初你的死訊傳來,阿娘都傷心的病倒了,每年都要給你燒…咳咳…」他急忙把晦氣話咽回去,口水嗆的他直咳嗽。
花廳里,哭的哭,沉默的沉默,咳嗽的咳嗽,也是一番熱鬧。
孟躍嫌棄的看了孟泓霖一眼,「你後面還有弟弟妹妹否?」
孟泓霖弱弱的伸出一根手指,「還有一個小五歲的妹妹。」
孟躍:………
孟母和孟父沒來由的一陣羞愧,但隨即又想,生兒育女有何羞愧。
孟躍又問:「許了人家否?」
緊跟著孟躍發現她問的是廢話,她比孟泓霖大三歲,小妹妹比孟泓霖小五歲,今歲便是二十歲,這個時代早嫁人了。
「五丫頭命不好,嫁人沒一年就守了寡,婆家嫌她,把她趕回娘家了。」孟母抽泣道。
孟泓霖急的臉都紅了,親娘嘞,這個時候說這些事做什麼,還怕阿姊不夠煩他們嗎?
孟躍不置可否,問:「你們如今是想做什麼?」
孟父垂在身側的手收緊了,孟母也不哭了,孟泓霖小聲道:「…沒……沒什麼,只是想跟阿姊續骨肉親情。」
廳內一聲輕笑,孟泓霖縮了縮脖子。阿姊怎麼這麼駭人。
孟躍:「我記得,我之前托人給你們送了銀兩珍寶,足夠你們富裕過餘生了。」
無人應聲。
孟躍起身朝外去,孟泓霖剎那間抱住她的腿,「阿姊,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阿姊打我罵我都行,只求阿姊別趕我走,求求阿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