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躍用勺子攪動燕窩,有一口沒一口吃著,孟九溫聲道:「郎君放不下十六皇子,就回京城罷。」
孟躍沉默,孟九握住她的手,溫柔的像春天裡盛開的海棠花:「如果沒有郎君,我這一生只會深陷泥淖,發臭發爛,是郎君與我新生。不管郎君想做什麼,我都願意跟隨,生死無悔。」
「我……」窗戶不堪重負,下餃子似的滾落了好幾個人,孟躍起身驚訝的看著他們。
陳頌桀驁不馴,偷聽牆角不稀奇,但秦秋,孟熙,吳二郎,張澄……
孟躍挨個看過去,劉生等人都赧然的低下頭,陳頌哼哼,「九娘子你不厚道,就你一個人表忠心,我們對郎君的真心,不比你少一分啊。」
他眼睛亮的驚人,一邊向孟躍走,一邊蠱惑孟躍:「咱們能扶持一個隆部新王,怎麼不能扶持一個瑞朝新帝,商人做到頭也不過是皇商,再好一點買了虛爵,哪比得上從龍之功。」
他緊緊握住孟躍的手,「諸皇子中,十六皇子聰明靈秀,寬厚仁善,更重要的是,他與郎君有舊情,何必捨近求遠。」
孟躍瞳孔微縮,抽回自己的手,但陳頌握的死緊,孟躍一時沒抽出來,她沉聲問:「誰給陳頌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陳頌不高興了,「什麼叫亂七八糟的事,這是多有用的情報啊。」他當初費了好些力氣才打聽來的。
張澄心虛的咳了一聲,試圖辯解:「郎君,頌哥兒是自己人。」
他當時私下跟陳昌這位未來大舅哥嘀咕,讓陳頌聽見了………
屋內靜了,齊齊望向孟躍。
孟躍抿了抿唇:「你們容我想想。」
「郎君,這唔唔……」陳頌被捂了嘴帶出去,屋內一下子冷清,夜風透過破窗,襲來冷意。
孟躍行至窗邊,迎著冷風,許久一聲嘆息。
她不是不想扶持顧珩,但她野心勃勃,不甘人下,雙方註定會走上對立的局面。屆時她與顧珩過往的溫情都會付諸一炬了。
但是不扶持顧珩,選誰都覺得差了點意思。
孟躍閉上眼,腦中又想起京里傳來的消息。
承元帝失去太子,於是想起太子的好,縱容皇后禍事。累的賢妃齊妃去世,承元帝又念起他與齊妃的舊情。
齊妃臨死之際,承元帝不與她見,也不叫齊妃母子相見,此後想起,承元帝又是何心情?
人總是如此矛盾,承元帝是其中之甚,他總在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後,才後悔。
但人死不能復生,覆水難收,破鏡難圓。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縱是帝王也無法挽回。
窗外夜風依舊,孟躍睜開眼,看著茫茫夜色,心下有了決斷。
她心中喜歡顧珩,念著他,想著他。此時此刻她心中無比清晰,她無法棄顧珩一邊,扶持其他皇子了。
若來日她與顧珩兩人舊情不再,針鋒相對,只看誰技高一籌。
又或者,他們倆人倒在奪位路上,做一對亡命鴛鴦。
心下預料了結果,孟躍沉甸甸的心頭驟然一輕。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要走什麼樣的路。
人生如棋局,落子無悔。
第96章
齊妃歿了,承元帝悲痛萬分,陷在往日之情中,一時下旨追封齊妃為和顯皇后,洪德忠心中大驚。即將蓋印之時,承元帝遲疑了,於是這印再未蓋上。
「…取炭盆來。」少頃,他啞聲道。
未加印的聖旨落入炭盆,逐漸被火舌舔舐,不見本來面目。
一刻鐘後,兩道聖旨前後送出,一道追封齊氏為淑賢皇貴妃,一道分封七皇子。
七皇子德才兼備,分封膠東,號膠東王。至今分封的兄弟中,七皇子是獨一份兒的優待。
他離京那日,十七皇子去送他,短短時日,十七皇子清減許多,臉頰微凹,更顯凌厲,七皇子很是放心不下他:「往後你一人在京,莫要衝動,三思後行。」
十七皇子頷首,七皇子還欲再言,最後悉數化為一聲嘆息,他上前擁住十七皇子,忍不住輕聲道:「若你也一道封王了該多好。」
十七皇子回抱了一下哥哥,「別耽擱了。走罷。」
兩人還在孝期,一切從簡,十七皇子看著車馬遠去,低聲念叨:「三思後行……」
四哥七哥多年隱忍,謹小慎微,最後落得個母子死別都趕不上最後一眼。
人心是偏的,縱使優秀比肩祥雲,於他人眼中也不過是凡塵腳下泥。
十七皇子微微抬手,看著天邊,伸手抓了抓,什麼也沒有,只覺那天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他回首望向宮城,巍然屹立,近在眼前。
他垂下眼,一步一步向宮城而去,那裡住著他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