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想:十六不同,十六是皇子。
「聖上,淑貴妃在殿外求見。」小太監得了賄賂,幫著多說兩句:「淑貴妃娘娘形容憔悴,似是受了傷。」
洪德忠暗罵這小潑才,也不看看什麼時候,掉錢眼裡小心沒命花。
承元帝神情淡淡:「既是受了傷,就送淑貴妃回宮歇著。」
小太監眼皮子一跳,忙不迭退出殿。
是夜,承元帝宿在春和宮,皇后領著一眾妃嬪告退。
偏殿重回寂靜,穆延打發了宮人太監,他坐在床沿,俯身耳語:「殿下您醒醒,悅兒姑娘沒有死。」
月色寥寥,護城河映著月光,波光粼粼。
一片靜謐中,一道輕微的破水聲響起,窸窸窣窣,孟躍換了一身男裝,擦拭頭髮從林中而出。
她身後背著一個牛皮囊,裡面盛著她濕透的宮人服。
臨近城門,孟躍將半乾的頭髮束在方巾中,搖身一變小書生。
她交了入城費,尋了城北去,那邊匯聚下九流,較京城其他地方更亂,不過亂也有亂的好處。
只要孟躍出的起銀子,沒有身份文書,她也能找到地方住一晚。
她躺在床上,被褥散發著霉味,身體叫囂疲憊,可是精神卻很活躍。
她跳湖之時,隱約聽見了十六皇子的喊聲。
她不知道,十七皇子狡詐,沒能帶著十六皇子一起去薔薇園,腦子一轉,喚了身邊不常露臉的小太監去通知十六皇子,道悅兒來了。
孟躍翻身,盯著陳舊地板上灑落的月斑,有她給穆延的信箋,對方應是有數了。
她要給承元帝一個打壓四皇子一派的由頭。十七皇子出錯,其他勢力一定會蜂擁而上,最後各方達成微妙平衡。
十六皇子和順妃才好過日子。
孟躍寬慰自己,她這樣做是一舉多得,有利無弊。漸漸地,她撐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只是這一夜,孟躍睡的並不安慰,夢裡都是十六皇子撕心裂肺的喊聲,她從夢中驚醒,推開窗戶後愣了愣,天還未亮。
這個時候,十六皇子應該去上書房了。
春和宮此刻慌亂失措,來往者匆匆,承元帝也去了偏殿,十六皇子的情況不大好,穆延握著他的手,連聲道:殿下,殿下,悅兒姑娘沒死,悅兒姑娘救起來了,殿下您醒醒啊。」
承元帝步子一頓,不需要詢問,不需要盤查,只瞧十六這失了心神的模樣,就知曉十六對悅兒是動了心。
十七是否知曉?
承元帝斂目,十七若不知曉,要什麼樣的宮人沒有,偏一定要十六身邊的人,他這是刺十六的心。
是日朝堂,數位言官接連參十七皇子逼死宮女,暴虐無道。
七皇子道:「諸位大人,官府查案尚講究證據,至今未尋著宮女屍首,草草定義十七皇子逼死宮人,是否有失偏頗。」
參十七皇子的言官道:「七殿下,官府查案講究物證,同樣也認可人證,上書房裡外都瞧見十七皇子迫害宮人,難道這些人統統說謊?」
「七殿下,宮裡水系繁多,匯聚暗河入護城河,尋不著宮人屍首才更令人痛心,長眠水底,令亡者無依。」
「你……」七皇子還欲再言,四皇子出列道:「父皇,十七年少無知,他並不知他一句話對宮人來說意味著什麼,他隨口的嚇唬被宮人當了真,雖非他所願,但確確實實釀成禍事,兒臣為他兄長,卻疏於管教,兒臣亦有錯。」他一撩前擺,跪伏:「兒臣知錯,懇請父皇責罰。」
誰也沒料到四皇子會認下此事,這反而叫眾人不好辦。
十一皇子心裡罵了一句老狐狸,分明是十七迫害宮女,到四皇子嘴裡成嚇唬了,定義為年少不知輕重的玩鬧。十一皇子不死心看了一眼承元帝,見他父皇神色寧靜,他知曉此事到此為止了。
十七皇子的名聲太壞,承元帝這個做父皇的也面上無光。
果然,天子下令圈禁十七皇子,限期三年。四皇子七皇子教弟不嚴,罰俸半年,淑貴妃教子無方,褫奪封號,降為妃位。
同日,順妃覲封順貴妃,後宮譁然。
數日後穆延出宮回府,正發愁如何尋找悅兒,就被小賊偷了錢袋,他一路追到死胡同。
「把錢袋還給我。」
錢袋從空中飛過,砸入他懷中,「別來無恙。」
破舊帽檐下一張英挺熟悉的臉,衝擊穆延的大腦,他幾乎失聲,「你……」
兩人轉入一座小院,屋門合上,穆延開口就是:「悅兒姑娘,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十六殿下險些去了。」
他絮絮叨叨說著這些日子的事,孟躍靜靜聽著,穆延心疼十六皇子,對孟躍嘆道:「縱使你有難處,你說出來,我們都會幫你。」何必鬧這一出。
孟躍抬眸,似笑非笑看著他:「穆伴讀,你也出身官家,在宮中伴讀多年,我以為你看事情與旁人不同。」
她端起手邊粗糙的瓷杯,呷了一口粗茶。
穆延蹙眉,他覺著眼前的女子不同了,可一時又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