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長史,我希望你明白,我才是張掖的太守。」對方鄭重其事。
「行,我們走。」梁彥好閉了閉眼,帶著趙野與關逸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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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走到河西還要相信為官者能有幾分骨氣,那便是他再一次天真了。東漢政權的潰敗是系統性的,整個結構已經鬆散,原本織好的那張網早就破洞百出。如何妄想用這樣殘破的漁網捕魚呢?
骨氣當不了飯吃,只是逞一時之快罷了。
像他看見的那樣,張掖太守只管張掖,酒泉太守只顧酒泉,實在合情合理,甚至稱得上是各司其職,各自為營,各位其政。
他才想明白。他走到這裡,終於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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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迎著夕陽回家,家,女人們正在家裡等他們。
他們對家的定義很籠統,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模糊。他們的家,有時候在一個無名的山洞裡,有時候只是住一晚的驛館,有時候不過一個逼仄的帳子。從帳子的一頭走到另一頭,只需要五步。五步之家。
儘管聽起來有些可憐,但對於這一刻的梁彥好來說,那是唯一能讓他找到些許心安的地方。好像這個小地方沒有潰敗,日子就還能繼續過下去。好像天塌下來,還有一個地方能保護著他。
容吉坐在門檻上曬太陽,帶著孩子們一起,遠遠就看見他們灰頭土臉地走回來。她完全能猜到發生了什麼,這裡沒有比她更了解那個男人的。
「收拾一下準備吃晚飯吧,今日也不是一個好消息都沒有,等過幾日拿到通關的文書,我們就可以一起去酒泉了。」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話,口吻那麼淡,「眼下難過也沒多大用處,有些事情我們只能親眼看著它發生。不如想想肚子餓了該吃些什麼,只有今日吃飽了,咱們才有力氣去想明天的事情。」
確實是好聽的話,說出來也為了安慰他,但梁彥好聽完,僵硬了一路的表情終於破碎。只見他的嘴角輕微抽動了一下,而後便無力地跪了下來,跪在地上,好像有些幻想徹底破滅,眼淚也跟著不受控制地掉下來。
「怎麼又哭?你這傢伙,怎麼遇到什麼事都能哭?」容吉起身讓趙野他們帶著孩子先進屋,然後
重新坐回門檻上,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當,讓他也坐上來陪著一起看看街景,念他,「好哭鬼。」接著,抬起胳膊放在他的肩頭,把他的腦袋一把帶進懷中。怪可憐的,這麼大了還要哭鼻子。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看著夕陽西下,默默地哭,他甚至沒有資格憤怒,時至今日,他依舊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廢物。
也不知道撅著嘴哭了多久,他才又開口抽噎著說話,「這次去匈奴,你會成功麼?」
「我不知道。」容吉直截了當地給出自己的回答,然後笑著扭頭拍了拍他的腦袋,繼續安慰,「但已經比那時被困在洛陽回不來的呼衍容吉強上百倍了。彥好,我們輸了又能怎麼樣呢?面臨的不過是死亡而已。但我們什麼都不做,一定不能贏。」
他聽完,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眶裡的淚水,一句話都沒說。不能說,一開口說大話,那些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氣惱、憤懣、不甘和勇氣便蕩然無存。
「……我們往酒泉去吧,拿到傳書便動身。」再也不能在別的事情上浪費時間了,他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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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有了方向後,時間就會變得很快,一日兩日,五日十日,轉瞬即逝。
具體趙襄武與須卜猾勤談了些什麼,最終以什麼樣的條件達成了休戰的成果,人們尚未可知。但張掖太守在集市的告示欄的向百姓們告示這件事的時候,大家擔驚受怕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鬆弛。
梁彥好當然也看到了。他牽著馬走過關市的市口,親眼看見趙襄武派來的人在告示欄前向前來詢問的人解釋狀況。
「不打多好,家裡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我去,這牛啊,立大功,我晚上非得找兄弟喝幾杯去。」
沒人真的知道這樣短暫的和平是用什麼換來的。站在城牆上的兄弟是這樣猜的,「聽說那邊今年鬧蝗災,缺糧食得很。我聽說那左將軍前段時間來了咱們這邊一趟,肯定是找咱們買糧來了。這可真好,總算揚眉吐氣了一把。」
城門外,是成隊的駱駝,它們從居延塞的另一頭來,乖張地站在城外,等他們下去開城門,再乖巧地馱著沉甸甸的糧食走回去。=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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