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辦法不是,吃了總比不吃好。
半碗藥以這樣的方式給他灌進去。他的高熱有段時間慢慢褪去,人們可以清晰地看見他臉頰、額角冒出的巨大汗珠。
可情況沒過多久便急轉直下。
半個時辰後,他抽搐得更厲害了,在她準備布施銀針強行收住在他體內躁動的邪毒時,人突然就停下來了,沒了呼吸。
「……隊七?」章絮還在摸他身上的穴位,只感覺拿在手裡的胳膊猝然變得好重,好重好重,重重地壓在了她的身上時,她才意識到事情好像走到了終點。
「……隊七?」她跪得雙腿脹麻,疼痛不已,腿肚像被千萬隻螞蟻啃咬。可還是強行支撐起自己的身子去探他的呼吸。
沒了,一絲不剩。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他們記得清楚,這只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傷口,喊痛都會被鄙夷的,就這麼死了。
領隊怒不可遏,抓起她的衣領就把她丟到了一邊,又抬腳把老酒的藥箱踹個稀碎。一時間場面要多亂有多亂,幾人、十幾人因為一個人的離世揪成一團。
領隊也許又說了很多,很多很難聽的話,可能把知道的髒話全都給她說了一遍。難聽到,連教養好的公子哥都忍不住與他對罵。
她斜坐在地上,呆呆的,不知道在看什麼,覺得這一刻,世界都變得好安靜。
她以為人死的時候是特別吵的,因為以前去給長輩守靈的時候吹吹打打的音調徹夜沒停。可眼下再看,安靜得嚇人,她以為自己聾了,捂著耳朵無力地坐在角落裡失去控制地大哭起來。
誰來安慰都沒用。
最後走到她面前的是老酒。他在這個隊伍里已經沉默了太久,久到快被大家遺忘。但實際上,他這一生都在經歷遺忘,死亡就是最大的遺忘。
他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書卷、銀針、木勺從她手中拿下來。他用那隻乾枯粗糙的右手去擦拭她臉上的淚水,他低頭,又給章絮遞了一壺酒。他過去、當下、日後都會拿來麻痹自己的酒。給她分點。
「聽我的,這時候最適合飲酒。品品看,是小梁從街頭上採買來的最具煙火氣的酒。」老者注視著亡者,看著他們用拙劣的手段把他從死亡中喚醒,輕笑,無奈,又嘆息,講起無關緊要的話,「又有一個苦命人解脫了。」
酒興言甚至不用細問,就能從他的面相和脈象上看穿一切,看穿他的困苦與貧窮。
「如果他能說話的話,他肯定不願意被救活的。想想看,這一次僥倖好了,後面還有多少忍飢挨餓的日子。給咱們的藥錢都換不起,更別提將養身子的。」他推了推女人的手腕,要她也跟著自己喝。
「……若是昨夜,酒大夫果斷把那壞腳鋸了,他能活到這一刻麼?」
「你要聽實話麼?」酒興言轉過腦袋來看她,看她裝滿淚珠的雙眼。
「……要,無論是什麼情況我都認了。」她憋悶不住,覺得胸口又堵又疼,便果斷仰頭,往嘴裡倒下一大口,而後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不能。鋸腳只是為了告訴那武夫,這病很重,非常重,拖到昨日已然回天乏術。」酒興言教她,「但是他堅持要給好兄弟留個全屍,我便不再堅持。」
「那您為什麼不在昨夜就與我說這回事,讓我白白嘗試那些沒用的法子。」她哭得更傷心了,一為自己的無力,二為自己的無用。
「有些事,只有你親身經歷才能明白。你們幾個總是仗著有我在,便幾次三番以身犯險。我也有救不活的人,而性命正是這樣脆弱而珍貴的東西。」
如果要用別人的生命來印證,或者說,來讓她學會這種道理。未免顯得有些太殘酷了不是。她坐在原地久久未能平息,就算趙野把她強行帶回了帳子,她也還是那副備受打擊的模樣,只留一口清淺的呼吸。
第167章
商隊裡的氛圍忽然變得死氣沉沉。原本還能聽到女人的調笑、男人們高談闊論、幼童的啼哭,這會兒全噤聲。
他們還沒想好要把隊七埋在哪裡。=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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