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哥一聽,連忙招手,讓她跟著上牛車,與他回家一同吃頓便飯,笑她,「漢人的東西光憑猜,你可是猜不會的,他們寫東西可精明,擺出來是一套,實際上呢,又是另一套。與其在這裡毫無意義地想,不如先跟哥哥我回家吃頓飯,晚些我給你去找。」
「其一,我才從游商那兒回來,買上了心心念念了整個冬日的鮮羊奶。若你肚子還能喝,哥哥回家便給你打上兩碗嘗嘗鮮,若不能,我晚些壓成奶豆腐讓你拿回家去慢慢吃。」
「第二,我家娘子是個消息靈通的,她常年在市場上混,與其你站在那告示前一句一句地瞎猜,不如把你家夫君的名姓與她說個明白,改日她一問便知。」
這位大哥是半個匈奴人,父親是來往金城與龍城的漢商,靠倒賣兩地的商品,母親則是土生土長的匈奴人,嫁給父親後,一直居於酒泉。他成年後,接管了從金城到酒泉的這部分商途,跟著娘子定在這座繁華的小城裡,所以對像母親一樣沒辦法融入中原的匈奴女子格外熱心。
「麻煩大哥了。」草原女子人生地不熟,只在偶然間與他相識。見他出手相助,也不再羞澀了,抱著兩個孩子便往牛車上爬。
孩子們坐上牛車不知道多興奮,在座位上扭來扭去,她卻覺得面子緊,不自覺地往遠處挪了挪。
第153章
大哥見她不自在,尷尬地撓了撓頭,而後撿起鞭子往牛屁股上打,催著牛往前跑,沒話找話似的問,「你男人又不是去很遠的地方,怎麼不帶上你?若是成婚了,主家多少會給安排。」
呼衍容吉苦笑著搖頭,答,「我沒辦法與他成婚。你們條律里寫得清楚,奴隸與主人成婚是要被砍頭的。他是我的主人。」
她並不想逢人就提,但事實如此。章絮之前和她說過,脫奴籍只要不怕日後給人瞧不起,只管往官府那兒塞錢便可,交出數倍於贖身的錢財當做人頭稅,他們便把奴籍換成賤籍。
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求他,記不得了,好像是越喜歡他就越不想做這種沒尊嚴的事情。例如爬床這種辱沒自己的事情,只初見那會兒才拉得下臉。
「主人?」大哥差點沒被口水嗆死。
也不怪他沒聽說過,畢竟奴僕是財產,是家具,是活著的被捆在主人家的一份東西,終身不給屋外面的人看見,也是常有的事情。
「嗯,主人。」她抱緊了懷裡的孩子,以防他們掉下去,而後問起他的生活,「之前碰上還沒關心過,哥哥做的哪條路上的生意?我看這車上裝的什麼東西都有。」
「往河西四郡去的,把東西賣完了再買上一圈往回,帶的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但勝在稀奇,當地人沒見過,能賺一些。出門在外圖個安穩,帶貴重的怕給人截了去。」大哥邊說,邊從隨身的口袋裡摸出一串隨手買的瑪瑙手串,遞給她,「看你沒什麼首飾,是不是漢人的用不慣。」
她看著那東西,不知道怎麼接。
正如她內心期待與梁彥好成家,又迫不及待想與他分開那樣,內心對中原、中原人、中原文明也是既嚮往又抗拒的。梁彥好給過她很多首飾——他對陪床女人向來慷慨——每次睡醒手腕上、腳腕上、脖子上都有新的珠串。她後來專門打了個箱子來裝這些東西,與他的八口大箱子放在一處,只是她不怎麼戴。
「不太好收下,他小氣。」這是藉口,梁彥好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嫉妒她身邊出現的其他男人了,但她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加難以解釋,本來就說不清。
可這熱心腸的大哥卻不管,拉上她的手往手臂一推,給她戴上了,誇讚道,「這樣戴上,才是我們匈奴出來的女子。」
說回奴籍,這是當下最要緊的。
那大哥想想,還是建議道,「等你男人回來了,我幫你說說去。他們自小使喚奴婢的,心裡沒這個事兒,不知道你有多委屈,你不說,他權當不知道,你總不能不明不白地跟人家過一輩子。你還有兩個小的呢,難道也讓他們跟著當奴僕?」
「當然不會,他們本不是我所生,自然也受不到我的牽連。再說,我在哪兒都沒戶籍,是被人賤賣欺凌的對象。跟著他總比跟著別人好,至少他不會打我。」
這點無論中原還是匈奴,都近乎苛刻地一致,孩子的地位由母親的尊貴決定,哪怕父親是可汗,只要母親是奴隸,都會被恥笑唾罵一輩子。
所以大可以直白地確定,她的孩子再也不會同她相認。
其實我並不想用這麼苦澀的口吻來講述她的故事。但我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狀態並沒有變得更好,陌生男人的感情並沒有挽回她對一切事物的悲觀看法,她是在下落的,站在流沙里。=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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