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不喜歡在男人們廝鬥拼殺的時候看到軟弱的女人沖身上前。無論是昨夜呼衍容吉為了自己跪那有勇無謀的村夫,還是這嬌娘為了相公俯首跪自己,都犯了他的忌諱。在他眼裡,男人有男人要做的事情,女人有女人要做的事情,兩兩不相依。
公子哥說完還若有所思地岔開話題,笑著有意挑撥道,「昨夜事態混亂,著實沒能看清。夫人這面貌,比那西施有過之而無不及。若你家相公今日敗亡,我倒不介意給你當回男人。」
章絮沒想過他會說這種話,有些吃驚,心裡一噔的同時,下意識扭頭去看趙野的反應,怕他聽見了要生氣,影響比武的狀態。畢竟趙野耳力過人,很難不聽見。結果見他神色鎮靜,一如平常,女人這才捏了把自己的衣角,正聲應對,「多謝公子好意,若是家夫敗亡,姎要為其守孝三年。常言一女不侍二夫,恕姎無禮。」
「夫人,天底下哪有這樣多的規矩。」梁彥好譏笑般評價她,「等你真的孤苦無依的時候,怕是想找人都找不到呢。」
她沒理,一心抬眼往趙野那裡看去。
盛夏的日頭絕對是最毒辣的,不出半刻,兩人面頰上便積累了一層油花花的汗液。趙野眼看關逸,沉聲道,「來吧。」
「好。」劍客抽出青玉劍,劍鋒向上,斜立而起,是作迎敵之姿。
關逸的劍,有一長處,快狠准,且能在瞬息間改變劍行方向,揮左刺右,輕挑重削。但此刻,手中利刃比對方短了足四尺的情況下,後手出劍容易錯失先機。他便趁趙野尚未握穩手中長棍時率先上前,直衝其面。
趙野行動更笨,做不來靈活變換的動作,只能以守代攻,以慢打快,招招勢勢旨在化解對方的削刺。
與其他一心揮劈乃至用長棍擊打敵人要害之處的不同,趙野心知自己不落長處,便將一雙鷹眼死死追著關逸握劍的右手,心道,不敗則勝,便抓著長棍執意朝那手腕揮去。
只聽「鏘——」地一聲,硬木撞上那長劍,發出空鳴,硬生生壓彎劍柄使其往低處折去。
關逸見勢,果斷收腕迴轉,將劍鋒收回的同時在趙野面前翻了一個身,擋住劍招,不給他看出自己的攻勢,而後縱身一躍,朝著趙野的斜前方奔去。
側背凌空,趙野帶著木棍便轉身跟上,始終要頂梁木的差自己半個身姿,以便應對劍客的招式變換。
說時遲那時快,劍客手捏青雲轉手回勢,趁木棍未至的空當從中劈下,直衝趙野胸前的命門。
「嘩——」趙野後退半步,僥倖躲開,可那劍速之快,當即便劃破了男人胸口的衣襟,甚至被其挑飛半塊,裸露出他壯碩的胸膛。
不敢猶豫。趙野剎住腳,轉身要木棍在空中掄滿一圈,而後朝著劍客的小腿打去,逼其再度騰空。
可關逸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他的動作那般,不躲反迎,乾脆跳上了那根木棍,藉此封住他的所有攻勢。而後快速起手,挽出劍花,再度向他胸口詞去。
高手對決,往往只在瞬息之間,所謂一招敗落,節節敗落。任誰都能看清,趙野太笨拙了,難以追上劍客的招式變化。
但他卻不肯輕易認輸,見關逸欺身上前,果斷鬆開棍棒往地上倒去,翻身逃出了對方的攻擊範圍內,改手反撿木棍的另一端,不給關逸近身的機會。
還是那隻執劍的右手,趙野喘著氣看去,改握棍為架棍,雙手繞過長棍,將其別在自己的腰後,一端長一端短,同對方一樣,把長棍當長劍使,如此便能拉開兩方的距離。
能在關逸手下過幾招已非凡人。劍客輕喘,對趙野露出了些許讚賞之意。
再戰。
兩人皆踏步向前。這回趙野動得更快了些,好似方才幾招不過給他熱身那般,埋藏在血脈的殺意與戰意渾然升起。關逸還想躲開那長棍,誰知道長棍追著他而來,仿佛要黏住青玉,接連震了他手腕數下,要他不得不旋身回躲。
暴力永遠是武學的美意。趙野與劍客最大的不同,便是在其力大無比,且耐性極強,能在屍山血海里連戰七日不逃。
「有點意思。」關逸後撤幾步,走開趙野的攻擊範圍,將執劍手由右手改至更練劍常用的左手,而後甩了甩手腕繼續道,「你這能耐,在軍營里多少得是輕騎校尉的地位,怎麼想不開躲到這種小地方來修生養息。」
趙野沒應話。實際上他在離開軍營的時候就已經是射聲校尉了,半年前收拾東西時,上面還派人來談話,說最多再要一年半,只要他戰而不亡,能在戰場上再立幾回功勞,副都尉跑不了,肯定是他的。但他不願意,他不知道這種打打殺殺的事情有何意義,便帶了杜皓的遺物毅然回了家鄉。
所以眼下更是如此,儘管梁彥好給的是殺了關逸就允他一道上路的由頭,可他從沒想過要下死手。他與關逸無冤無仇,哪怕提棍對陣,也沒法做出奪人性命的事情來。
「還是少說幾句話罷,不然將成我棍下亡魂。」趙野如是說。
關逸才不信他能殺了自己,那是努力練成天下第一劍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