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不想答應的,賴人家家裡招人煩。畢竟他自小了各種人嫌棄他的話,譬如,『你真多餘』、『誰攤上你才是倒大霉』、『懂不懂規矩,果然沒爹媽教養的就是沒規矩』……
可章絮居然還擠出了笑容來看他,像是真的為他活著從沙場上回來而高興那般,把他視作不一般的大英雄。
不是,他可是趙野,無父無母,無兄無姊,無弟無妹,孤魂野鬼,是生是死,無人在意。他怎麼好意思得到這樣……這樣美的女人的稱讚。
「多謝……多謝款待,那我……那我洗完再走。」他嘴被絆住了,結巴,心想著還能看章絮一會兒,一飽眼福,就忍不住笑。
可眼神一轉,又望見了杜母臉上的淚,不敢心猿意馬了,肅穆地站著,或者把杯子裡的茶水全喝完,等她們娘倆把心裡的委屈全都說一遍。說去年收成不好,地里收不上糧食,忍餓忍了大半年,說別人侵占田地也無處伸張,說官府原本要給的體貼至今還未到手,說深深的愛啊,說白髮人送黑髮人。
他像杜皓一樣聽著。是的,他像杜皓一樣地聽著,聽見了原本要說給杜皓聽的每一句話。又在杜母掙扎著要上來看他的時候,徹底變成了杜皓。
難怪曲長說,他們這些個兵都是一個名字,一個模樣。他那時候聽不懂,想著,大家都有名字,樣貌各不相同,憑啥一樣。
現在是徹底懂了。
第2章
杜母哭累了被章絮攙進屋裡,進
屋前還拿上了他帶回來的一頂氈帽,是杜皓的。
其實杜皓遺物不少,衣服、靴子、兩件特意買給章絮,西域那邊胡女才穿的長裙,和一些跟著營房裡會認字兒的秀才學寫的書信……可能還有更多。但他又不是杜皓,哪裡分得清楚那些雞零狗碎的東西都幹什麼用。所以只拿了兩三樣放進背包里。或者說的更準確一些,他的包袱里絕大多數都是給杜皓帶的東西,這會兒全拿出來,那麼大個包裹就只剩一層皮。而剩下那些趙野拿不了的,只能給他埋進的墳冢里。
當時收拾的時候,他還真不覺得這些東西少。他甚至覺得自己仗義極了,哪有像他這樣的好兄弟。可他現在看見那堆遺物一人拿個兩樣就沒了時,又覺得自己帶少了。
「官人,還不知道你的名姓。我真是無禮。」章絮眼睛大抵是紅的,鼻頭也跟著紅,看起來像只受傷的松鼠,「把你晾在這裡這樣久,還請你諒解。」
女人從房裡拿出一整套新衣裳,一看就是男人的,杜皓的。
他和杜皓身長不同,這身指定不合適,但他沒帶一套衣裳回來。如今能有換替的,他不知道多開心,看著女人就是笑。
說起來好像挺遭人嫌棄的,但他們常年行軍在外,荒郊野嶺,哪有那麼乾淨的事情。他回鄉這一路上到了身上癢了要清洗的時候,都是直接跳進河裡,再生堆火把人和衣服一同烤乾。如此乾濕交替。
自然衣服上留有一股餿了的味道,但他察覺不到。他早與這些渾然一體。
「沒事兒,我了解,情況特殊。我叫趙野,弟妹喊我趙哥就成。」他傻樂,像流浪的野獸無意進了別人家那樣,又拘謹又激動。伸手接衣裳的時候,他甚至看見了章絮兩隻纖柔的小手,又白又軟的,要他心跳沒忍住漏跳了幾下。
真美。真美。真美。意猶未盡。
「好,也不知道趙哥用不用得慣熱水,我只備了兩桶。」女人邊說邊領著他往柴房去。
兩人前往柴房途中路過一處不完整的土牆,她看見了,面紅了幾分,又添上三分窘迫,凝笑道,「家裡不算富裕,讓趙哥見笑了。」
「沒那麼多規矩,弟妹別想這些。我成天在野外帶著的,有乾淨水都奢侈得不得了,更別說熱水了。我這心裡滿足得很。」他擺擺手,一張臉漲得紅,心裡實在不好意思,更添道,「這牆,弟妹若是不嫌棄,我過兩天來給你們糊上,肯定弄得乾淨漂亮。」=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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