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樣算來,你的畫有太大太大的升值空間,我應該賺翻了。」
看似戲謔卻又飽含真心的玩笑話,成功引得許歲傾肩膀顫動,連帶著身體也彎起小小弧度。
哪怕看不見她的臉,也能想像出心情終於轉晴,開始變得不錯。
至少,不會像是之前那樣抗拒了吧。
男人嘴角隨之噙起淺笑,見許歲傾慢慢轉過身,同時間把自己的手收回垂至身側。
她眼神認真,又問道,「那些照片,也是你給的麼?」
沒點明但兩人都清楚,說的是什麼。
許雅文從中學開始便造假,找了許多代彈,考級演奏。
或許是許平昌和何婉華授意安排,但總歸,她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所以並不無辜。
這次,季斯晏的回答依舊坦蕩,「是。」
他偏頭望向窗外,天空漸漸被染上黑色幕布,正對面建築物隱匿在暗影中。
再看著許歲傾,十分認真地承諾,「歲歲,我說過,我知道你想要做什麼,我也會幫你的。」
有些東西於他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雖然知道許歲傾自己有打算,是個堅韌樂觀的女孩,早晚也會實現計劃的。
可這中間難免吃苦,他不想見到這幕。
交談過後又是一陣沉默,許歲傾默默地嘆了口氣,到底是沒再表露什麼。
掛著掛著手開始泛酸,她盤算著還得大概半個小時,索性邊捶手臂揉手腕,邊坐到窗邊的長椅上休息休息。
外面天在變黑,隱約間可以看到殘留的一點橙黃光暈,跳進眸中。
季斯晏始終站著,忍住想要上前幫她捏肩膀的衝動,自顧自拿起地上的畫,走向最後那面空空的牆。
操作很簡單,他身量頎長動作麻利,比許歲傾的效率還要更高。
但某個瞬間眉心跳動,突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地上只剩下一幅畫,三面牆被掛得滿滿當當,徒留角落最後那塊。
季斯晏沒再繼續,站定後用雙手輕輕拍去浮塵。
光影投射進來,絲絲縷縷跳動在空氣中,歡快地打著節拍。
他轉身走到長椅的另一端,在距離許歲傾半米的位置坐了下來。
外面慍色漸濃,秋冬交接季節變換時,樹上紅葉隨著晚風簌簌往下落。
天空悶悶的像是被烏雲密布遮擋,風雨欲來。
靜謐的空間裡,兩人坐在對等位置,不說話卻醞釀著久違的默契。
此情此景,讓許歲傾思緒紛飛,不由得聯想到了曾經生活的地方。
都柏林。
「你有沒有想到……」
「我想……」
幾乎是不約而同地開啟話題,但許歲傾語速慢了些,聽見季斯晏的話便即刻停止。
靈魂某處在共振,一起度過的時光如同電影放映,迴蕩在腦子裡。
兩人相視而笑,唇角和眼睛都彎起好看的弧度,難得地敞開心扉。
「謝謝你幫我掛畫,還是挺累的。」許歲傾現在手臂都有點酸疼。
自己這個身高掛畫剛好,他還得俯下身將就,想想都費力。
雖說被安排過來這事,大概率是季斯晏有意為之。
展館是崇明集團捐贈,他又是季家的人,再怎麼學校都得賣個面子。
但就是忍不住會內疚,會不好意思,會覺得麻煩別人。
季斯晏看她自然地曲起手臂,另一隻手輕輕捶著舒緩疲勞的動作,唇角噙起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表達的笑意。
許歲傾稍微緩了緩,就趕緊起身走到角落那處,準備掛完畫回宿舍休息。
她剛把畫從地上拿起來,兩隻手握在邊緣舉得和視線齊平,聽見側面傳來男人低醇溫潤的聲音。
「其實……我並不覺得累。」
季斯晏頓了頓,喉嚨突然有些乾澀,開口變得艱難,「之所以停下來,只是因為……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他垂下頭,試圖掩飾臉上並不自在的侷促表情。
可發紅的耳朵,卻已經輕易地把情緒暴露。
窗外響起淅淅瀝瀝的雨聲,水珠被風吹打在透明玻璃上,充盈在女孩澄澈的眼眸里。
許歲傾聞言手中動作僵住,心裡亂亂地像是理不清楚的絲線,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她把手收回,那幅畫抱在懷裡走到長椅坐下,沒再繼續掛上。
雨水滴落在地面,空氣中泛起泥土的自然味道,帶著無盡生機。
等到天徹底變黑,雨終於停歇,季斯晏提了提西褲站起身,從許歲傾懷裡拿過最後那幅畫。
完成之後,兩人一起從頂樓往下走。
他在前面步伐很穩,眼睛時不時地往後瞟,生怕許歲傾稍不注意踩滑。
沒帶傘,黑色車子就停在展館旁邊,像是早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