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病房裡的女孩閉著眼睛,安靜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穩均勻。
程牧對發燒沒什麼概念,隔得遠也能看到她泛紅的臉蛋,不由得更是擔心。
所以又往前走了兩步,打算就這樣看一會兒便離開的。
結果靠近以後,許歲傾慢慢地把眼睛睜開了。
太猝不及防,他一時間沒想到該怎麼解釋,自己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只好把季斯晏搬出來,說是被安排著過來看看而已。
這病房太大,空蕩蕩的,把此時的安靜襯托得都有些詭異。
程牧思來想去,也找不到能說什麼,正要開口打算轉身出去,聽見許歲傾的聲音,「這花好漂亮啊。」
他順著目光看過去,瞥見茶几上放著的那束粉色桔梗。
像是得救一般,不肯放棄這難得的機會,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才說,「這是桔梗,剛才路過花店順便買的。」
許歲傾眸底有浮光流動,看著程牧彎起了唇角回,「謝謝你。」
這話說完,病房裡再次沉默下去。
程牧確實已經絞盡腦汁,也實在是找不出有什麼能說的了。
再加上,許歲傾臉還泛著不正常的紅,想來也是需要多多休息,自己更是不便打擾。
他頓了頓,抬腳前又說了句,「那許小姐,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公司了。」
許歲傾衝著程牧小幅度地揮了揮右手,語氣裡帶著淺淡笑意,「程先生再見。」
說完便收回視線,目光繼續落向茶几上的粉色桔梗,像是被完全吸引。
關上病房門之前,程牧腳步遲疑,欲言又止。
跟在身邊做事這麼些年,對季斯晏的脾氣和風格多少算是了解。
唯一猜錯的,可能也就是他對許歲傾的感情了。
那天晚上在碼頭,關心的著急模樣程牧之前從來沒見過。
不管多大多危險的事情,季斯晏總是鎮定自若,臉上連半分的情緒波動也沒有。
眼前忽然出現他牽著許歲傾的手,往車上走那一幕。
程牧握著門把手的手緊了緊,要是讓季先生知道……
但糾結了十幾秒,還是沒有把話對著許歲傾說出口。
不要讓季斯晏知道,他來過。
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音,許歲傾眼皮動了動,依舊是坐在病床上,不知道該幹什麼。
這會兒雖說還有些發燒,但輸了那麼久的液,人自然也清醒了許多。
她抬起眼睛看了看,袋子裡液體所剩無幾,應該快要完了吧。
剛這麼想著,又有人輕輕敲門,從外面走進來一名端著托盤的護士。
護士看起來年紀稍長,笑容溫和,站到床邊之後便對著許歲傾說,「許小姐,我先幫你把輸液針取下來。」
她抿了抿唇,禮貌地回應,「好的,麻煩你了。」
護士笑了笑,動作麻利地弄完,示意她自己摁著棉簽把傷口壓住。
算著時間差不多,許歲傾看著鬆開手之後露出的小小傷口,不知怎麼忽然一下就想通了。
她已經滿了二十歲,是個真真正正的大人,完全可以自己做下決定。
並且護照就在手裡,這幾年通過兼職也存了些錢,一張國際航班的機票和租房的錢怎麼都是夠的。
回去就回去,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怕什麼?
這天天氣不錯,窗外和煦的日光灑進來,給地面鋪上一層淡淡的金黃色。
許歲傾彎了彎唇角,堵在胸口的小石子終於被丟光,整個人豁然開朗。
那束粉色的桔梗在光暈中更加漂亮,不能就這樣放著。
她把病房環視一圈,看中了旁邊桌上喝水用的玻璃杯。
許歲傾掀開被子下床,拿著花束一起往衛生間走。
樓下程牧剛把車開走,不到兩秒的時間,那台勞斯萊斯幻影便停在了醫院門口。
季斯晏到了病房,推開門,聽見裡面傳來潺潺的細弱水流。
他眸底划過好奇,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到了許歲傾的背影。
女孩穿著寬大的病號服,兩條纖細的手臂在盆里晃動,不知道在坐著什麼。
早晨離開時,她燒還沒退,人一直昏睡著。
雖說是秋天,可想來水也是涼的,稍不注意病情又要反覆。
季斯晏眉心微擰,正準備快步上前,剛好許歲傾把花插進杯子裡,轉身往外走。
視線交匯,清澈的眸底映出男人關心神情,溫柔地問道,「歲歲感覺好些了嗎?」
許歲傾眨了眨眼睛,那股被欺騙產生的酸澀感又一次從心底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