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把眼淚憋回去,咽了咽嗓子問,「你……」
才說了一個字,就被陸禹打斷,「歲歲,我家裡出了點事,今天就要趕回港城。」
許歲傾還沒反應過來,聽見他問,「你願意和我一起嗎?」
第39章
話里夾雜著嘶嘶的電流聲,在許歲傾耳邊被不斷放大。
聽覺接收的內容,還停留在陸禹那句,「家裡出了點事。」
眼前忽然就浮現出,陸禹媽媽看著她慈愛溫柔的笑。
彼時許歲傾還在聖嘉勒女校讀初三,那天許家辦了隆重的生日宴,邀請了眾多賓客,陸禹一家也在其列。
但宴會的主角,卻是同年同日出生的姐姐。
她穿著粉色的蓬蓬紗裙,戴了同色系的粉色鑽石項鍊,頭上頂著皇冠,從階梯上提著裙子走下來,活脫脫公主模樣。
而自己連一件像樣的禮服都沒有,還是那身女校校服,縮在角落羨慕又可憐地旁觀。
前幾日聽傭人說媽媽突然生病被送去了醫院,生的什麼病,去的是哪家醫院,都沒人告知。
許家別墅一樓熱熱鬧鬧,全是來祝賀有女初長成的,個個喜笑顏開。
許歲傾待得無聊,加上擔心媽媽病情,猶豫著要不要等宴會結束,就去找爸爸問問能不能讓自己探望。
一個人蹲在別墅靠左的角落牆根,正在心裡打著腹稿,該怎麼開口才不會被罵。
沒曾想,頭上突然潑下來一大盆水,帶著刺鼻嗆人的氣味。
她本能地緊閉著眼睛和嘴,等淋完蹭地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抬頭望過去,樓上卻什麼都沒有。
衣服被徹底打濕,貼在身上有點透,還明顯地發臭。
要回自己房間,必定經過一樓大廳,她這會兒肯定不敢。
別墅在半山,視野開闊,幽藍天空倏地綻放起璀璨的煙花。
很漂亮。
可同時,把許歲傾襯得更是可憐。
結束以後,她默默背靠在原地,打算等賓客散場就趕緊溜進去。
陸禹媽媽原本已經走到大門外,好像是忘了什麼又折返回來的。
結果剛好就碰上許歲傾,雙手緊抱著胸發抖,濕淋淋往裡跑的倒霉樣子。
接著二話沒說,把身上的披肩取下來蓋在她肩膀,又拿手帕給她擦臉。
最後只囑咐一句,「回去之後趕緊洗個澡,別感冒了。」
許歲傾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左手垂在身側,指甲死死地摳進掌心,指節泛白到了極致。
記憶被痛苦裹挾,拉回到晚上她快速清理自己之後,走到書房門口想去找爸爸。
房門虛掩著透出條縫隙,剛好能看見那個女人正在和他說話。
尖利的嗓音咄咄逼人,像是一根根細針,直扎進許歲傾耳膜。
「人都瘋了還留著幹嘛?明天!你要是再不把那兩個東西送走,我走行了吧!」
不知道是瘋了還是送走,哪個字眼更讓許歲傾震驚。
反正她腦子像是突然被炸開,嗡嗡作響,渾身血液逆流在四肢凝固。
害怕被發現,更害怕面對真相,許歲傾屏住呼吸,轉身安靜地離開。
回到自己房間,越想越覺得胸悶,像是堆滿石子,被堵得根本呼吸不上來。
乾脆隨手拿了件外套,披上後一個人跑去了維港。
她雙手抱著腿在岸邊蹲下,看人聲鼎沸,看燈火璀璨。
嘴唇顫動和這裡告別,說出再見。
陸禹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也學著許歲傾的姿勢蹲在她旁邊。
沒說話,但此時無聲勝有聲。
從小受盡排擠,所以沒有任何朋友,總是獨來獨往。
只有陸禹的陪伴。
許歲傾終於忍不住崩潰,在他面前大哭起來。
邊哭著還邊發誓,說一定不會讓她們好過。
可惜啊,她哪來的本事和能力呢?
……
陸禹沒等到答案,抑制著加速的心跳,重複問道,「歲歲,你願意和我一起回去嗎?」
許歲傾猛地抽離,糾結過後慢慢回答,「對不……」
後面還有一個字,陸禹卻不給機會說完,苦笑著打斷,「我知道了。」
他叫她名字,聲音很輕,「歲歲。」
言語間透出的堅定,把更多的無可奈何掩藏,「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麼,我只希望你能過得開心就好。」
那個瞬間,許歲傾心底被洶湧浪潮蓄滿,眼淚衝破眼眶傾瀉而出落下。
美術學院背後有顆百年大樹,枝繁葉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