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間,有些猶豫地問,「季先生,要不要就這麼算了?畢竟港城那邊……」
還沒說完,就感覺頭頂掃過冷沉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慄。
程牧暗自懊悔,怎麼就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壓下衝動,趕緊解釋,「是我失言,規矩就是規矩。」
等到嗯的一聲,才抬腳往後退了步,準備轉身離開辦公室。
季斯晏坐回到椅子上,把雪茄摁滅。
灰燼落在瓷白的菸灰缸里,霧氣繚繞著上升。
再開口,已然恢復一慣的淡漠矜貴。
「對了,學校的事,問得怎麼樣?」
程牧頓了頓,如實回答,「許小姐剛大二,學的是繪畫專業,從戈爾韋那邊轉學過來的。至於為什麼她不能說話,還可以正常入學,校方說,面試的時候覺得她很有天賦,加上各科成績都好,所以破例特招進去的。」
季斯晏聽著,眉心微不可察地擰了下。
想起工整的字跡,似乎也變得合情合理。
他沒說話,只繼續聽著,「半年前許小姐母親去世,她一個人住在學校宿舍,檔案上也沒有父親和其他家人的信息。至於在戈爾韋的經歷,很奇怪,我沒能查到任何消息,可能需要去一趟才……」
季斯晏抬手打斷,聲音沒什麼情緒,「暫時不用。」
程牧思忖著,沒再繼續打擾,從辦公室里退了出去。
傍晚回了莊園,餐桌上已經擺放整齊。
季斯晏洗了手,坐到位置上。
餘光瞥見廚房那道小小的身影,看似隨意地吩咐了句,「讓她也過來坐下吧。」
雲姨走到門口,對著裡面的人說,「歲歲,先生讓你一起吃飯呢。」
這聲稱呼,倒讓季斯晏略有些詫異。
雲姨拉著她出來,邊走邊解釋,「這是許小姐的小名,我覺得挺順口的,叫著也親切。」
男人嗯了一聲,眸底映入素淡的臉龐。
圓形的餐桌,許歲傾自己拿著碗筷,默默地隔開兩把椅子的距離。
但她不知道,這樣的角度其實更方便被觀察。
哪怕看起來,視線沒有半分交匯。
雲姨自覺地退到外面,餐廳里就剩下兩人。
許歲傾慢吞吞地,拿起筷子夾了根青菜,放進碗裡。
或許是緊張,吞咽的時候沒注意,差點哽住。
她不敢發出動靜,小臉憋得通紅,像顆熟透的蘋果。
原本拿著筷子的手,也垂到了身側,拳頭攥得緊緊的。
季斯晏唇角勾起暗笑,不動聲色地端起桌上的水杯,遞了過去。
「沒碰過,先喝點。」
這下,許歲傾更是尷尬,恨不得找個地縫直接鑽進去。
她抿著唇,伸手接過。
手背上那處紅痕,似乎也消散了些。
一頓晚餐,在無聲的靜謐中悄然結束。
莊園外,烏雲浮上黑夜,開始落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過後,許歲傾被季斯晏叫到了書房。
依舊是桌前,同樣的位置。
面前的男人坐著,視線正對上還布有印記的手背。
霧蒙蒙的夜色里,聲音也多了分不被察覺的關心,「這是怎麼弄的?」
許歲傾下意識地,想把右手藏到身後。
但還要寫字,沒辦法,只能拿起筆。
【跟雲姨學煲湯,不小心燙到了。】
季斯晏鼻間溢出聲輕笑,倏然反問,「你不是說,會做飯嗎?」
又圓又亮的眼睛,頓時瞪得大大的。
許歲傾意識到不對,低下頭,有種被戳穿謊言的羞愧。
空氣里,漸漸瀰漫出無法言說的氣氛。
她抿著唇,猶豫了陣,繼續提筆寫字。
【對不起季先生,我不該騙您,其實我不會做飯,但是彈鋼琴,整理房間這些,我都會的。】
男人拿過紙張,又問,「那畫畫呢?」
許歲傾抬起眼睛,遲疑著,點了點頭。
愣怔間,聽見醇厚的嗓音,「我可以讓你繼續留在這裡,但明天開始,你要回去上學。」
「還有,以後對我,不需要用到敬語。」
眼前人訥訥地點頭,做出昨晚同樣的手勢。
【謝謝。】
第二天,兩人一同用完早餐,許歲傾便坐上安排送她的車子。
到達都柏林大學,慢慢地往校門口走去。
確認車子離開,才從裡面出來,進了旁邊的小路。
她不知道,自己所有的動作,都被不遠處另一輛車裡的男人,盡收眼底。
第8章
少女纖瘦的身影,跟隨著加速的腳步,消失在視線範圍里。
程牧眉頭緊皺,思索著要不要如實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