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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意檸循著目光瞥去。

頂燈撒下紙醉金迷的流光,男人五官顯得愈深,眼瞼處落下刀鋒般的陰影,一身深色手工西裝剪裁得體,修長指骨隨意搭在沙發扶手。

這位向來倨傲的裴公子,任憑旁人低眉殷勤,難掩眸中意興闌珊,身處浮華名利場,卻漫不經心有餘。

沒一會,身旁久久站著的男人,瞧著他實在是沒什麼興致,招手朝侍應生要了杯紅酒,想要欠身敬酒。

男人稍稍抬手,修長指骨按住杯底,薄唇微啟,瞧著口型像是句「犯不著」。

那人被下了面子,卻只能連連賠笑。

商窈杳說:「那是覃家老四,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在他面前跟個孫子似的。」

馮意檸微微點頭。

商窈杳問:「不去說些什麼?」

「我覺得來之前小嫂嫂說的對,我們既然是偷偷潛入,還是默不作聲地觀察,以不變應萬變為好。」馮意檸挪開目光,拿起一塊慕斯蛋糕,「嘗一口嗎?」

商窈杳:「……」

我看你是借我的話擺爛。

-

薄藺舟執著杯紅酒,隨意坐在一旁,瀲灩酒液折射著流光。

他跟裴時敘算不上自小一起長大,興趣倒頗為相投,一來二去,反倒成了近友。

只是相熟才明白,這人面上瞧著不好相與,私底下更不好相與。

「那不是馮家的小姑娘。」薄藺舟微抬下巴,「不去瞧瞧?人特意為你來的。」

裴時敘說:「既是避著人來,那就更不適合打擾。」

話里話外都是沒幾分興趣。

薄藺舟說:「我是管不了這事兒,你家老爺子呢?」

裴時敘說:「在國外修養。」

薄藺舟微挑眉梢,瞭然道:「我說,原來是仗著天高皇帝遠。」

裴時敘不可置否。

薄藺舟遠遠瞧見來人,舉起酒杯:「還沒恭喜你和太太複合成功。」

來人是謝家的兩位,四五分相像,氣質迥然不同,一個穩重一個懶散。

謝從洲回敬酒:「這話我樂意聽。」

只是剛敬完酒,謝從洲瞧著走開的高大背影:「這是剛來就走了?」

裴時敘說:「這兒怕是沒他想見的人。」

謝從洲懶散笑道:「這年頭多稀奇,他也能長心了麼。」

謝遲宴一身筆挺西裝,語調沉穩:「他向來那性子。」

「這倒是。」謝從洲低低地笑了聲。

裴時敘問:「幾時走?」

謝遲宴說:「明兒就走。」

「一去就是大半年,為併購案。」謝從洲壓低嗓音,「昨兒才剛領證。」

「俞禮哥都棄暗投明了,剩下你們兩個工作狂,沒救。」

說完碰到熟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這處只剩他們二人,旁人礙於這兩位的身份,一時不敢隨意靠近,倒樂得清淨。

裴時敘問:「還是那小姑娘?」

謝遲宴口吻如常:「那?」

這明擺揣著明白裝糊塗,裴時敘也不迂迴:「洛杉磯出差那回,非要趕去舊金山,就為了送一塊生日蛋糕?」

謝遲宴說:「她是客,人不生地不熟。」

裴時敘說:「還以為你逃婚麼。」

謝遲宴說:「不至於。」

也正是都是這般冷清的性子,才處得長久,裴時敘不愈多問,謝遲宴也不愈深聊,私事點到為止即可,多了就沒趣了,再開口便是項目和合作。

晚些時候,裴時敘大大方方走了,他向來想走就走,無人敢攔。

宴會廳偏門連著庭院,正值四月春意,馥郁花香漫過,裴時敘餘光瞥到有一小團的白,這處按理說不該放人進來的。

只消一眼,便認出是那位長輩們嘴裡有多懂事溫婉的馮三小姐。

僅回國後見著面的兩次,回回表現得溫婉嫻靜,有禮貌,有分寸,跟記憶里那個愛哭黏人的小姑娘相去甚遠。

這些年,被養得無趣了許多。

而此時,頹圮的花牆邊,年輕姑娘翻過了剩下半邊身子,直著身,拍了拍手間蹭落的薄灰,扯了扯裙擺,在自以為無人的私下時刻,神情生動了不少。

裴時敘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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