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容易,你要我殺誰,我便殺誰。」桑青說得雲淡風輕,但他的神色已經出賣了他。
惶惶不安已經將桑青裹挾,全身肌肉緊繃,他在和鎮神符對抗的期間流著汗與血:「無青,你忘了我是誰,何須如此大費周折?憑我一己之力便足夠。」
「可是父親,你如今連鎮神符都掙脫不了,何必送死?」齊蕪菁搖搖頭,穩聲道,「不周城定是發生了變故,待我解決掉這裡——」
這團藍色的火焰像月下輕紗,毫無殘忍,毫無溫度。山林中倏忽黑影重重,慘叫聲殷天動地,齊蕪菁周身的火遽然大了起來,仿佛一朵綻開的藍蓮。
桑青道:「停下,無青。」
無為教教徒被火勢嚇退了瞬,旋即又撲身而來,似乎想用身軀將齊蕪菁身側的火撲滅!
「蠢貨!」齊蕪菁喝止道,「靈火不燒肉身,卻毀魂魄,你們雖修了靈能之術,卻不過凡胎濁骨!就敢來送死?!」
他說完,又被自己脫口而出的「凡胎濁骨」給逗笑了。
齊蕪菁笑吟吟地和桑青對視,表情似在自嘲:「一旦沾染了神祇的思想,說出的話比鬼還可怖。」
人厄從半空猛然落下,攔在無為教教徒跟前。教徒齊齊一驚,卻見人厄被一雙清透的手拔起,握在半空。齊蕪菁身前攔著一個虛無的人形,雖瞧不清眼睛,但它弓身握著刀,蠢蠢欲動。
上前之人無不感受到它的殺意。
齊蕪菁「嗯?」了聲,有些意外:「你還挺會挑時候,在這個時候成靈。」
話音未落,卻聽宗門弟子驟然尖叫一聲,他們在驚恐中此起彼伏地喊道:「師父。」
那長階之上出現幾個人影,其中直立者有之,匍匐者有之,全是這幾年臨世的新神。他們的身體都出現了各類異化,瞧上去哪還有半點神宗的風骨在,反倒更像是墮了魔的邪祟!
這些人雙目猩紅,不受控制地朝齊蕪菁爬去。大雨中,不斷有弟子上前攔住:「師父!我扶您起來。不打了,我們回宗門!」
「各位師長也是受了壽夫子蠱惑!」另有弟子跪在齊蕪菁跟前,「少君,教主,這一切都是壽夫子釀成的禍!你既然能饒壽夫子一命,求你,求您寬恕師父!」
這些新神逼近齊蕪菁跟前,從站立變成了跪行。
「今日,無神可得赦。」齊蕪菁漠然瞧著身下的「神」,而後意外地「哎呀呀」一聲,「禮雲師太,怎麼把你也召上來了?」
禮雲沒有下跪,而是趴在地上不動,相較於其他人,她半點不狼狽,像是喝醉酒直接睡這了:「教主,你那結界護得了山禽小獸,卻根本攔不住我。我雖知你好心,但神祇之血本就相連,我一聽召喚,便發瘋撞了出來,險些一命嗚呼!」
齊蕪菁哈哈道:「你是福大命大之人。」
「干他爹的……誰偷摸取我血餵了你?」禮雲強忍身體的疼痛,頭也不抬,「你要殺,就快殺。」她沒忍住又罵了句,「干他爹,明明從頭到尾都在睡覺,怎麼還是防不住禍從天降?」
正這時,一把長鞭橫掃過來,抽打在禮雲身上。禮雲痛得「啊、啊」亂叫,被時鑠一鞭子裹了回去。
齊蕪菁道:「師太既然從前便喜歡睡覺,此刻也好好睡覺把。」他轉而對菩提門的時鑠說,「毒蛇後,你們要將禮雲師太好好看住了!」
音落,天下所謂的神祇忽而盡數被吸附進了靈火之中,全部黏在齊蕪菁的右半身!
他們的骨、髒、血、肉頃刻間滲透進齊蕪菁的鱗甲里!
可是不夠。
這些人將是下一個大腹行,下一個南明王,若不能讓他們徹底神魂俱滅,世間後人總能得到神的殘骸,進而再造出新的偽神。
「算了,算了佩蘭,不比了……」錢決明神志不清地向齊蕪菁靠近,甚至想用手觸碰那靈火,「這群傻小子,哪裡是我兩個徒兒的對手。不打了,跟師父回、回家罷,帶著你師兄一起……」
無事刀忽地飛來,拍開錢決明的手。錢決明目光渾濁,他神色懵騰,朝四面喊道:「悅兒,悅兒呢?你也受人欺負了麼?」
說及此處,他竟毫無徵兆地嚎啕大哭起來:「怎麼都欺負我徒兒!我們緊那羅門可是宗門之首……你們竟敢……誰叫師父!師父在這,師父在……」
尖聲慘叫聲從齊蕪菁的身上傳播而去。
齊蕪菁並沒有聽到桑青近乎發狂的嘶吼,他耳邊只有軀體被其他內臟塞滿、骨骼折斷、皮膚撕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