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蕪菁無所謂道:「隨便他。」
「無青!」這個態度徹底惹惱了丹無生,因為激動,他險些僵直著身子倒下去,「你不要再惹祂生氣了!呆在這兒有什麼不好,就非要出去?!燭雪君、我、洛蛟都把你捧在手上護著,沒有人敢加害你,不周城那麼大,你想去哪兒去哪兒,到底為什麼——」
「因為護我之人最先加害我。」齊蕪菁好像料准他會生氣似的,半點不驚訝,「這個理由夠不夠?當年三千界殺我,是不是真的為了老君王?」
丹無生沉吟片刻。
齊蕪菁追問道:「你們知不知道?你和洛蛟有沒有阻止?!」
丹無生沉聲說:「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我一直、一直在等你們告訴我當年所謂的『難言之隱』和『苦衷』——」齊蕪菁欲言又止,他整理衣襟,也在整理失態的莽撞情緒,「我今晚找你不是來談論這些廢話的。你大可不必擔心三千界會來抓我,若我猜得不錯,三千界的全部力量都被限制在不周城內,出了城,祂並非無所不能。」
「你表情變了。」齊蕪菁倒了杯冷茶喝下,譏誚道,「南明王一役中,祂完全是背水一戰,不僅能被南明王中傷,連區區宗門陣法也能將祂鎮住。這是其一。
「不周城外,三千界胸口受我一刀,傷口至今難愈,這是其二。
「當年新舊之神戰役,三千界主動退回不周城,並非什麼息事寧人。祂知道自己打不過,又或者是想誘敵到自己的地盤裡來,瓮中捉鱉。說得大義,其實不過是做了件窩囊事罷了。這個,是其三。」
「說到底,你還真是小孩兒心性不變。」丹無生低頭笑了下,「我看著你長大,難道還不了解你?你瞎說一通,自己信麼?你執意要回去,至少告訴我你的真實目的。」
「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我。」齊蕪菁聳聳肩,「我只是純粹不願在這兒陪你們玩養寵囚奴的遊戲。你這麼逼我,莫非你也將我當做豢養的鳥,還是狗?」
丹無生神色正經:「難道你真的要再次棄我們而去?」
齊蕪菁道:「聽煩了,少拿這套說辭來捆綁我。」
丹無生默然片刻,須臾後道:「腰間掛著我的玉令,你用不了,但可以用它激活你手中這枚。」
拿到丹無生的靈能,齊蕪菁也不囉嗦,正要割手放血。丹無生又「嘖」了聲:「你別瞎搞行不行啊祖宗。我有句咒,你跟著我念。」
齊蕪菁依言念咒,而後察覺一股力量正從身體中抽離。集齊了丹無生和三千界的靈能,桌上的玉令圖案驟然被補全,發出微光。
齊蕪菁沒明白道:「為什麼?」
「我說了,咒破才能借能,如今燭雪君下在你體內的咒已經破了大半。」丹無生頭疼道,「我為你指路,拿著這枚玉令,今夜就走……不,現在就走。」
齊蕪菁沉默須臾,拿上了玉令。開門之時,他背對丹無生,忽然說道:「興許有朝一日我會自願回到這裡,到那時,我們再好好敘舊吧。」
*
深夜露重,被激活的玉令同時代表了以色聲和燭雪君的准許,齊蕪菁裹著黑袍和面罩,輕易便過了守門人那關。
不周城坐落於茫茫大海中,四面除了海水,瞧不見別的。頭頂是霧和雪,齊蕪菁按照丹無生的指引,用密咒開了一條通道。
他順著這條通道,果然不出片刻,便來到了煜都城外的郊野山頭。
齊蕪菁望著城門,猶疑片刻,忽然摸出腰間的刀,朝著自己身上狠狠劃了幾下,而後一咬牙閉眼,從山頂滾了下去。
天旋地轉間,齊蕪菁竭力用靈能護住心脈,他聽到守衛的驚呼,驟然破了護體的最後一層結界。
齊蕪菁艱難睜眼,忍痛喊道:「救……救命。」
他佯作失去意識,身體被許多人抬在半空,耳邊的聲音不知換了多少種,最後終於聽到陳佩蘭那命大的師兄在他跟前呵斥道:「你個小孽畜,傷這麼重也沒死,竟然還敢活著回來?」
「其實險些就死了。」齊蕪菁躺在閣樓的床上,忽然呢喃了句。錢悅登時臉色大變,齊蕪菁悠閒地睜開眼睛,笑嘻嘻道:「好久不見啊師兄,怎麼這個表情?」
錢悅沒料想他突然醒來,當即「操!」了聲,他下意識後退,卻不慎摔倒在地。
齊蕪菁鼻青臉腫,渾身酸痛,被包裹成了蠶蛹,但他絲毫不為現狀所困,反而心情卻好到極點。
少君瘸著腿從床上跳下來,一蹦一蹦地朝錢悅逼近。
錢悅見他鬼笑就耳朵疼:「你要幹什麼?!」
齊蕪菁笑吟吟地說:「扶你起來啊,地上太冷,你我又是平輩,師兄不必仰頭和我講話。」
錢悅擋開他的手,從地上爬起:「回來好啊,外邊兒兇險,還是家裡太平。」
齊蕪菁「咦」道:「家裡就不兇險了麼?就是不知道這次回家是脫離虎口,還是羊入虎穴啊。」
錢悅整理衣襟,目光兇狠:「師弟這話寒的是師父的心。」
齊蕪菁神色凝滯。
哦。
拿師父威脅他麼……
齊蕪菁突然笑起來,湊近溫聲道:「許久不見,我很想念師兄,不知道師兄有沒有想念我呢?」他「哎呀呀」一聲,故作驚疑道,「我竟忘了師兄這隻耳朵聽不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