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講述,齊蕪菁忽然沉吟不語。
白虎卻不認同道:「我看不像邪祟,死了親人的人都眼花。」
齊蕪菁道:「不,興許他們說的是真的。宛雙君。」
桑青道:「嗯?」
齊蕪菁看向他,神色透出些按捺的亢奮:「你還記得我讓你畫的那副畫麼?」
「記得。」桑青道,「不過我這幾日每日都在觀察,兩幅畫仍舊保持一樣。」
「一樣麼,」齊蕪菁笑道,「排除偶然,這就最好了。」
桑青將當日畫的畫平鋪在桌上,宣紙已經略有些褶皺,想必桑青也看出了這幅畫暗藏玄機,幾日來一直在觀察。
齊蕪菁坐下:「在我讓你畫這幅畫的前一天,我其實看清了六指神婆房子前的那幅畫,但這不重要,畫裡有許多人,來來往往的,但你記好時間,第一天,她的畫中不多不少,正好只有一千雙眼睛盯著那朵花,可第二天,宛雙君你筆下的這幅畫,卻是一千零一雙眼睛。」
說話間,白虎正趴在桌上,用手指默默地數著:「六十一、六十二……」
齊蕪菁撥開桌上的茶:「白兄,是這個人啊……」他手指點在一個挑擔子的老農身上,繼續道,「第一天的時候,這個人背過身的。可在這幅畫裡,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轉過了頭。」
桑青撐著頭,注視少君,好像少君比畫有意思。
白虎道:「鬼故事了啊。」
少君目光認真:「真的哦,我不騙人,我看一眼就記住了。」
鴉濁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盯著地面:「可這和屈大有什麼關係?」
「我猜,多的這雙眼睛就是屈大。」齊蕪菁把玩著茶杯,回憶道,「屈家小妹曾透露過,渝懷墮神祭上的那個名叫『嬰塔』就是她哥哥,而嬰塔是有許多嬰兒的頭顱堆疊在一起的,每個頭顱都可以化成不同的模樣,還可以脫落而下,單獨生長軀幹和四肢。我在想,會不會脫落而下的嬰塔能長成一個新的人,而多的那雙眼睛,會不會正是代表著新的『屈兄』已經生長成熟?」
但有一件事他想不明白,若只是嬰塔化成了屈大的模樣,小曲兒又為什麼可以真正感受到哥哥的存在?
桑青奪過他手中的茶杯,像是不經意提了一嘴:「少君在困惑什麼?兄妹連心,總不會作假吧。」
齊蕪菁看他,心平氣和地說:「清靈君,也不會說假話。」
桑青神色無辜:「當日說這話的是觀南宗的其他同僚。」
「不錯。」齊蕪菁依舊瞧著他,「魏師兄也不會放任同門胡言亂語,況且,鎮鬼塔中的邪祟在書中都有記載。」
桑青垂下目光,將鋒芒和侵犯都斂藏了起來:「別忘了,菩提門和音書宗的記載依照的是轉述,而非經歷。鎮鬼塔內之物早已封鎖,邪祟不會說話,事實如何,全憑觀南宗一宗之言。」他向少君推了杯茶,舉止得體,「心火要喝涼茶,少君何必生我的氣?」
齊蕪菁盯著他,手指微動,似乎想扯那條鏈子。可外人在場,他忍了又忍,最後將茶喝了,笑道:「你同我關係甚密,我怎麼會生宛雙君的氣呢?」
少君言歸正傳,繼續說:「前些日子我們拜訪了六指神婆,發現她眼神不好,腿腳也不方便,她時常出去麼?」
「沒錯。」鴉濁盯著地面,目光專注,正在擺弄袖口,「村裡有家做衣裳的店,她常常夜裡會去那兒撿些不要的布料和線,大伙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齊蕪菁很早就想問了:「地上有什麼?你不敢看我嗎?」
鴉濁和白虎齊齊道:「沒有啊。」
齊蕪菁越發狐疑,但正事要緊,他道「……她可不簡單。」少君回憶起那夜的場景,「她一介老婦,在土房子中搞陣法祭祀——」
齊蕪菁說到這,想起自己的羅盤,忽然頓住,因為他有些分不清,當日羅盤轉動是因為那白瓷壇中的東西,還是因為無所住。
少君似乎被困住了,他支著頭,露出點懊喪:「今夜晚些,我會去屈家看看。」
他說的是「我」,不是「我們」。
*
幾日未入住,客舍還給他們留著房。少君回去付錢續住,回了屋,他摸出笏板,還是決定聯繫一下魏洛。
齊蕪菁背對著門,聽到桑青的腳步聲,他並未轉身,等桑青關好了門,齊蕪菁忽然笑道:「你今日是怎麼了?」
桑青不解其意似的道:「少君是怎麼了?」
齊蕪菁找了半天,終於在無數條未接通訊中翻出了十多條觀南宗的信號。他「咦」道:「發了瘋就忘,是不是活的太隨心所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