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道:「狗就是這樣,是少君養狗的手法很生疏。」
「這是怨上我了麼?」齊蕪菁手指碰到桑青的喉結,輕輕屈指,像是撓了他一下,而後手指驟然勾住了項圈,將人輕輕扯近,承認道,「我養狗的手法爛啊……爛透了,可你叫得很好聽,算是取長補短了。」
桑青被他勾住脖子,肌膚相貼,他問:「手這麼涼?」
齊蕪菁笑了下,撒開狗鏈。
不料桑青卻忽然擎住他的手腕,令他的手貼上自己脖頸,不許他拿開:「怎麼總對別人那麼溫情呢?」
「你需要的是溫情麼?痛和血才是你最想要的。」齊蕪菁神色坦然,居高臨下的目光中有些涼意,「你需要的是我拽你,還有……這樣看你。」
桑青目不轉睛:「我畫這麼久,你就只瞧一眼?」
齊蕪菁直起身:「一眼就夠了。」
少君望向窗外,雨下得小了些,六指婆又拄著拐杖從房子裡面走出來。
就在齊蕪菁以為她要去看畫時,六指婆忽然慢吞吞轉過身,面朝這邊,似乎……正在看他。
少君喝了茶,笑意漸深:「畫拿著,我想去驗證一件事。」
*
這是一條泥濘的路,白天下過雨,還有些滑。
桑青走在前面,手中提了個裝著雞蛋的籃子。他朝後伸手,將少君牽下來:「不等刀做好了再去?若她真是邪祟,可是個試刀的好機會。」
「我不是說過,」齊蕪菁提著燈籠,小心盯著路,「這份殊榮不給別人,送給你。況且,在渝懷之時,你我合力擊潰了墮神,這次再多一個又何妨?」
桑青道:「此事涉及嬰塔,少君怎麼不和觀南宗的人聯繫?」
齊蕪菁道:「觀南宗的作風我熟,他們不管真相隱情,見邪便殺。再有,你不是將魏清靈的通訊咒禁止了麼,多問一嘴,心裡舒坦了?」
「一般般舒坦吧。」桑青道。
齊蕪菁避開水坑,很仔細衣裳:「小官拿女嬰供神,而後被嬰靈殺死,自己又變成了厲鬼。這故事很奇怪啊,他若能成厲鬼,說明殺他的嬰靈可謂最凶最邪!可最後剩下的那些嬰靈去哪兒了?他們會放任小官化鬼繼續作祟嗎?你不覺得太平過頭了麼?」
桑青道:「少君的意思,是有人將嬰靈收了?」
「要麼收了厲鬼,要麼收了嬰靈,又或者是兩方都鎮下了。」齊蕪菁提高燈籠,爬上最後一個小坡,「不管哪種,這人神通可不小,既然能收靈鎮鬼,也能馴靈放鬼。」
桑青緩步,沉默須臾道:「所以少君猜想,小屈氏夢裡教唆她大哥投河的人並非三千界,而是這老嫗驅策惡靈入夢,再嫁禍他人麼?」
「我不是猜想,我是篤定。」齊蕪菁面色不改,「三千界要殺誰,會親自動手。祂沒有耐心教唆人投河,更不會將時間花在一個普通人身上。」
「嗯。」桑青道,「我們到了。」
土屋檐下掛了個紅燈籠,是這院子中唯一的光源。不過這燈籠的位置詭異,正好掛在那副「千眼探花圖」上面,照得畫中人的眼睛似乎也在幽幽亮著。
房子被雜草圍困,四面闃靜。
嵌體的窗戶上蒙了一層布,只透出一點紅光,然而桑青卻提著籃子,站在窗前看了許久。
「有什麼怪異嗎?」齊蕪菁走過來。
桑青道:「你看這窗的形狀,像什麼?」
這窗上半拱圓,下半方正,森然地長在牆上,竟像一隻眼睛!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眼。
「像陵墓的眼,要戳瞎麼?」說完,齊蕪菁已經將提燈的木棍轉了向,準備直接捅進去。
就在這時,二人忽然聽見急促的「篤、篤」音。老嫗凶神惡煞地攆過來:「你們在做什麼?!」
老嫗一手杵著拐杖,一手抱著個白瓷壇,她雙瞳全白,像是根本瞧不見。
齊蕪菁轉身笑道:「老婆婆,你好呀,我們是來給您送雞蛋的。」
「不要!死全家的東西!」老嫗戾氣很重,她又氣喘著攆近,一竿子打下來,「給我滾,給我滾出去!」
桑青眼疾手快,將籃子提高了,沒讓她打著,反而耐心道:「老婆婆,適才我家主人不是說了麼?這是雞蛋,和你的骨頭一樣,很容易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