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姐姐從來都沒有這般。」
從剛才到現在,阮世清說話時一直都很慢,仿佛一邊開口,一邊回憶般。
阮榮容一怔。
「你姐姐,重病時知道宋家母子提及你,之後從甦醒到現在,從未在外面提起過兩人所說的繼室人選是你。」
「她也從未苛責過你,從始至終,她責怪的只有宋遂辰。」
這才是阮世清最難過的地方,所有人都道張揚驕縱的大女兒還知道顧忌妹妹的名聲,不在外多語,甚至從開始到現在,從未苛責過阮榮容,可阮榮容呢?
阮榮容唇瓣顫了一下,大腦在這瞬間都是茫然的——
是的阮榮安沒提起過她,可,可……
可她說不定是不好意思呢,是被她比下去了所以覺得丟臉呢?
但這樣的話阮榮容說不出口,她固然不願意相信,卻也做不到那樣無恥。
她一直都知道,阮榮安在面對同為女子時的善意。
宋婉嬋忍不住看了眼阮榮安。
這一點她早就想到了,只是,做母親的,自己的女兒總是最好的,所以她沒有多想。
「大概真的是為父錯了。」阮世清喃喃。
阮世清前所未有的失落懊悔,從前母親在世時,總說阮榮安很好,懂事乖巧,提及二女兒時,總說她被他們寵的不成樣子,那時候他總覺得母親是護短,總覺得自己養的是最好的。
直到今天,他方才真正了悟母親的意思。
是他錯了,偏見的是他,護短的是他。
阮榮安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十年前,她站在一旁,看的是和樂融融,滿心嫉妒。而如今,她心靜如水,這原本和睦的一家子,反倒相識像是生了齷齪。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年夜宴稱得上是不歡而散,阮世清處理了阮榮容的事情後又挽留了阮榮安幾句,她便順水推舟留下了——
屆時出嫁,到底是要從安定伯府走,她也不願意鬧得太僵,留些緩和餘地未嘗不可。
第二日,阮榮安起身後,一月就稟報今早大門剛開,就有馬車出去,送阮榮容去莊子了。
「有人聽到二姑娘苦惱,只是不多時就沒了聲音,聽說是教綁起來了。家主這次可真是下了狠心了。」
四月嘀嘀咕咕,有些稀奇的道。
別人不清楚,她們這些近身伺候的丫鬟卻是最清楚阮世清對繼夫人所處的子女們是何等疼愛的,可這次竟然這麼幹脆。
阮榮安只是笑笑。
「不做不錯,多做多錯。」她慢慢道,阮榮容一直都是這個性子,也是這般行事,只是從前,她所作所為都是小事,不曾展現在阮世清面前罷了。
「不必管她。」阮榮安是懶得去在意阮榮容的,只是話出口後,微的一頓,又道,「罷了,還是讓人暗地裡盯著點吧。」
「阮榮容不是這麼容易私心的人,別又做出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她聲音有些冷。
她與公冶皓的婚期已經定下,早阮榮容十餘天,她可不想到時候再因為阮榮容鬧出的那些糟心事影響心情——
和宋遂辰新婚後是什麼樣子阮榮安已經記不清了,似乎發生過爭吵?
大概是因為婚後宋遂辰總是忙,很少陪她,和阮榮安想像中的甜蜜不一樣吧。
似乎是這樣。
阮榮安懶得去回憶。只是她想,先生應當是不同的吧?
阮榮安有些期待。
大抵是少年時期總被家人忽略,所以阮榮安其實是有些粘人的,可她父母疏離,姐妹不親,唯一的祖母老邁,身體不好,而後來,又夫妻不睦。
如此種種,一一算來,阮榮安竟始終未曾如意過,可人總是這樣,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惦念,她亦如此。
之後阮世清果然是說到做到,他連等都不等,大年節里就尋了兩位嬤嬤,送去了莊子。
阮榮安聽了幾次,一月道那兩位嬤嬤都是嚴肅冷硬的,一天天的折騰阮榮容不得安生,現下幾乎每日都是以淚洗面。
過完年阮榮安終於體會到了忙碌,去別家拜年,或是別家來阮家拜年,那叫一個熱鬧,而不論什麼宴會,她毫無疑問都是其中最受歡迎的那一個。
關於這一點,她早已習慣,自從她定下了和公冶皓的親事之後,不管去哪兒,面對的都是這樣的情形。
如今這般,不過是再一次讓阮榮安清晰的意識到公冶皓的身份地位,以及世間之人對權勢的追捧罷了。
便是這些勛貴也不例外。
隨著初十將近,過年間熱鬧的氛圍剛剛有所消減,上元節又要到了,大家再次籌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