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桂花開到盛時,又有山茶將綻。丫鬟們正忙忙碌碌的收拾屋子,她坐下提筆,開始寫信。
有些事,在一起時不覺得如何,等到分開,才覺思念。
從京都到江南,一個月的時間,如今再回憶,從前的紛紛擾擾阮榮安已經沒怎麼再想起,惦念更多的是這沿途的景致——
還有人。
也不知道先生現下身體如何了。
從漳州去往京都,氣候漸漸乾燥,如此反覆,阮榮安有些擔心他會受不了。
提筆灑灑洋洋寫下一封信,阮榮安放下,看了一遍後裝起。
一月早就準備好,在一旁笑看,她撇見,略有些耳熱,就聽這丫鬟打趣,「難得見姑娘這樣囉嗦呢。」
竟連聲音都變得歡快起來。
阮榮安瞪她一眼,輕咳一聲,「就你知道。」
「哪裡難得,姑娘每次見著相爺,話都是極多的。」二月也嘻嘻笑道。
三月點頭,四月嘿嘿一笑。
「去去去。」阮榮安攆人。
「姑娘真的不準備多待些時日嗎?」二月收斂了些,卻也是眉眼帶笑,問道。
幾個丫鬟一直不知道阮榮安為什麼要來南州,直到剛才在堂上見到那夫人才恍然。
像,實在是太像了。
她們不敢問,只是在心中忍不住猜測,誰知等回來就聽阮榮安說不必太多收拾,過兩日就要動身離開。
不是來找人嗎?怎麼就你要走了?
難道是見著人傷心了?
幾個丫鬟一時間心疼的不行。
「不必,還有事要做。」阮榮安面上的笑不自覺收斂起來,垂眸思緒紛飛。
南蠻……
休憩半日,傍晚時分太夫人院中來了丫鬟請阮榮安去用膳。
到底是晚輩,雲家不好準備接風宴,但晚宴也是幾分豐盛,熱熱鬧鬧好幾桌,之前沒見著的晚輩阮榮安也認識了大半。
晚宴過後,阮榮安離開,陸氏伴在太夫人身邊目送,嘴角的笑略有些勉強。
太夫人拉著她的手拍了拍,很是心疼這個孫女。
「如意是個好孩子,你不要想太多。」她輕聲叮囑。
「祖母…」陸氏倚在太夫人身邊,低聲啜泣。
那是她的女兒,她的女兒啊。
太夫人知道她的心痛,耐心安撫。
陸氏多想追上去,多想和她的如意好好說說話,問問她過的可好,可有人給她委屈受,可她不能,她要做出不認識的模樣來,什麼都不能做。
廖秋聲已經死了。
當今天下,再無廖秋聲,只有陸氏女文雁。
「祖母知道你心裡苦,但是你要忍,忍住了,萬萬不能表露出異樣來。」
欺瞞君上,若要從重處罰,可是抄家滅祖的大罪。
這件事,阮榮安知道,老太太知道,陸氏也知道。
她低低應了一聲,等到離開太夫人院中時,面上已經看不出絲毫異狀了。
陸氏是太夫人娘家的女孩,從嫁進雲家後,就格外受老太太喜歡,更親近三分,似這般留下說話也是常有的事情,倒是沒有人多想。
一路穿過院子,陸氏面上含笑,心中卻總有些鬱郁,誰知行到一半,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
是如意。
「這茶花生的真好。」阮榮安嘆道。
院中一顆山茶花依著假山而生,眼下正是初綻之時。三兩朵火紅穠艷的花點綴在蒼翠葉片之間,分外招人眼。
天已經黑了,滿園的燈火絢麗明亮,燈下賞花,更是別有一番韻味。
阮榮安和雲二十三娘以及幾個姑娘站在廊下看著,眼中驚嘆。
南州園林之美,天下皆知。
陸氏就是這個時候到的。
瞧見她,眾人立即見禮,雲二十三娘名雲搖枝,是阮榮安同輩中寥寥幾個未嫁的姑娘之一,旁邊陪著的,大多都是小輩。
雲搖枝叫了聲嬸嬸,阮榮安慢慢回頭看去,含笑喚了聲舅母。
陸氏心緒起伏,低低應了一聲。
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