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晚霞絢爛,印在河邊,又被漣漪撞碎。
大船徐徐離開碼頭,下一站,是全州,之後便是渭州了。
渭州有名山,有古寺,有大河。
名勝天下,便是阮榮安也聽說過。
大船順水而行,晚上看不見便停下,等到白日才會動身。
沒了層出不窮的刺客,倒是讓阮榮安安靜了幾日。
只是阮榮安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她找來船工,問了這條河的走勢,得知過兩日會路過一段峽谷水道,兩岸崖壁高聳,最危險的地段只能通過一艘大船,其下又有暗涌和暗礁,饒是幾十年的老船工,在路過那裡的時候也需倍加小心。
並且,還有水匪在峽谷出沒。
阮榮安看向水路路線圖,直覺告訴她,現在的平靜只是暫時的,幕後的人,怕是在醞釀一波大的。
而似峽谷這種地形,無疑是最好的地段。
她叫來了幾個護衛說起這件事,鄭寧和高程表示他們心中有數,一直在準備著,她才放下心。
秋日裡,若是京都,現在天氣已經開始轉涼了,但隨著靠近南方,天氣反而暖和了些。
仿佛一轉眼就是十月了,秋日進入了末尾。
一覺睡醒,朝陽未起,竟是個陰天。
隨著時間推移,天空越發黯淡,雨勢將至。
天公不作美,這場雨在抵達峽谷前的上午落了下來。
經過商議,船隻靠岸修整。
經過幾天的行船,這裡已經是全州地界了。
出了禹州,就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地帶,自禹州起的越河在這邊大地上平緩的流淌。
大片的糧田整整齊齊的分布在兩岸,豐收的季節已經過去,新苗已經發了芽,一片青翠。
大船冒著雨在一個小鎮便的渡口處停靠,準備等雨過去。
朦朧的雨將眼前的小鎮和一望無際的平原河流籠罩其中,那是和繁華富麗的京都截然不同的景致。
時間在淅瀝的雨聲中變得寧靜。
倏地,琴聲響起。
阮榮安下意識以為是公冶皓在彈琴,只是再一聽,又覺不像。
公冶皓的琴聲幽邃,仿佛置身深潭,平靜之下,是驚濤駭浪。而這道琴聲,卻輕快明朗,若山間清風,向人述說著自身的情意。
「這個琴聲,是葉十一吧。」
阮榮安笑道。
陸七內斂,葉十一則要活潑的多。
雖然同行,但阮榮安與兩人相處的並不多,每日倒是能見上幾面,但她沒怎麼理會,便依舊有些生疏。
「變天了,先生怕是又要生病了。」
阮榮安有些擔憂的說。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公冶皓就生了熱。
其實從昨日起他就有些不舒服,隨行的大夫立即開了藥疏散,但等到今日下雨,他還是生了病。
「阮姑娘。」
高程守在門前,看到阮榮安來,忙輕聲見禮。
「大夫怎麼說?」阮榮安道。
「還是那一套。」
高程悶悶的說。
話出了口,他立即反應過來,開始詳細解釋。
但他不說阮榮安也懂,公冶皓的身體好不了,眼下不過是拖時間罷了。大夫……也說不出什麼新鮮的。
不過高程說著,阮榮安也就聽著。
她進了屋,便見緊閉的屋內燃著兩盞燭火,略有些昏暗的光芒里,公冶皓倚在榻上,臉色白到幾乎透明。
「你怎麼來了,快回去。」公冶皓抬眼,「別被我染了風寒。」
他有些氣短,說話帶著些許喘。
「我不怕。」阮榮安的身體一向康健,一年到頭,連病都很少生。
但公冶皓卻始終望不掉她年初那場大病。
這人平日離看著好好的,要真生氣了病,反倒格外嚇人。
聽公冶皓提起,阮榮安眉眼動了動。
其實她那場病說起來有些蹊蹺,她身體極好,按理說只是淋一場雨,最多只是咳幾聲,可偏偏就生了那樣大一場病。
然而,不管是長公主還是公冶皓,甚至還有一月,都仔仔細細的查過,絲毫沒有發現人為的痕跡,她似乎真的就只是單純生了病。
甦醒過後,阮榮安有過猜測,她總覺得,是那話本子裡寫了她要死,所以她就要病,就要昏迷不醒,就要死。
但她最終還是醒過來了。
「也就那麼一次。」阮榮安嘴上辯駁。
公冶皓無奈笑笑,正要說話,便人不足悶咳起來。
他彎了肩背,胸腔扯得半個身子都在震顫,如此虛弱,偏偏臉頰卻潮紅起來。
阮榮安手足無措了片刻,忽的想起,彎腰為他拍了拍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