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小姐,我們小姐實在是有些怪怪的, 現在連笑也是淺淺笑著, 笑不出聲來。」
安青一臉苦惱,似乎這是一件多麼不得了的大事, 祁凌雪卻說:「這沒什麼, 要我看, 她現在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人總是要長大的, 她總不可能永遠那麼嘻嘻哈哈的,是你們太大驚小怪了,一幅畫而已,拿給她看吧,她還承受得住。」
祁凌雪遠遠朝陶採薇看過去,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心疼啊,怎麼能不心疼呢?
可是沒有人能輕輕鬆鬆長大,誰也逃不了脫下一層皮。
祁凌雪脫下的是母親裹在她身上一輩子的名節和婚事,而陶採薇脫下的是一份感情。
這麼比起來,確實算不得什麼。
感情只有在感情中才叫大事,脫離了感情以後,那份感情放在漫長人生里,是件再小不過的事。
祁凌雪拍了拍安青的肩,讓她安心:「她現在在做著正確的事,安青,我保證,沒了崔波,她也還是能收穫一份寵愛的,她什麼也沒失去。」
祁凌雪在生意場混久了,也學會了用確切的程度衡量感情、衡量一切,因此,在她看來,崔波的愛與全修傑的愛,沒什麼兩樣。
安青聽得雲裡霧裡,心道崔先生的那份寵愛,怕是再無人能給得起。
全修傑攜父母到訪陶府的這一天,安青將那副卷在一起的畫擺在了陶採薇面前。
安青沒說什麼,就只是放在了她面前而已,陶採薇短暫地從帳本中抬眸看她,問道:「這是何物?」
安青只說:「偏院裡翻到的。」
偏院自然指的就是崔波住過的那個院子,她的眉心罕見地動了動,目光並未往畫卷上看去,仍看著帳本,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很久目光沒往下落一行。
這是他留下的東西。
她還以為他真的什麼也沒留下。
過了很久,安青聽到從小姐嘴裡飄出來的,清淡淡的聲音:「許是他不下心落下的吧,或是忘了扔的。」
崔波的屋子很乾淨,這麼長時間的居住,卻沒留下任何痕跡。
安青見她沒有伸手去打開看的意思,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小姐,這幅畫應當是崔先生留給你的。」
陶採薇耳朵尖動了動,一陣風拂過,她的骨架似乎哆嗦了一下,窗外飄起雪來。
入冬了,鉛興縣跟溪川不一樣,是一個會下雪的地方。
安青看到她猶豫了一會兒,手終是從帳本上抬起來,緩緩伸向了那卷畫紙。
安青怕陶採薇冷,早早地灌好了湯婆子,遞到她手上。
觸到畫紙的一剎那,外面有小丫鬟跑進來報信:「小姐,太太叫你去望山堂,有客來訪。」
就在那一剎那,陶採薇收回了手,安青眼底划過一絲遺憾,就差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