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深深地呼吸著。
直到秋日的涼風將她吹透,渾身冰涼,骨骼僵硬,她睜開眼,若是旁人來看,便會發現她學會了他眼裡的平淡無波,再無光彩。
人要真正的長大,往往就在那一瞬間。
陶家人正式返程的這一日,正好是秋天的最後一日,過了今日,便是立冬。
陶採薇裹著鑲有淺淺一圈兔毛的大氅,足以抵禦秋風,面容如同遠處的雪山一樣,冷靜自持。
外爺拄著拐杖,站在風中,秋風將他銀白的鬍鬚吹得飄來飄去,他的眼眸仍是那麼渾濁,一夜之間,寶珠變了。
他握著孫女的手:「寶珠,你承襲了我們符家人人天生自帶的天真爛漫和灑脫,也承襲了陶家給你的理性與睿智,你是我們兩家品格的集大成者,在你身上正是體現了姻緣之事的玄妙之處,若是好姻緣,便可推使家族蒸蒸日上,後代代代出類拔萃,你應當用好你身上的品格,做好你該做的事,你記住,外爺永遠以你為傲。」
陶採薇面容堅毅,誰也看不出她究竟有沒有為此番話動容。
以前安青她們教她再多次,什麼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低調沉默,越是有錢的人,越是穿著普通,她始終學不會。
可今日的她在眾人面前,終是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
她甩開身上的披肩,直直往地上一跪,磕了三個響頭:「外爺的囑咐,寶珠謹記。」
符皓軒點了點頭,沉聲道:「去吧。」
回程的路途,與來時並無分別,他們一家人會照著以往的足跡,在同一家旅館歇下,在同一家飯店吃飯。
自然,也會遇到同樣的風景,陷入以往的回憶。
甚至,還會遇到同樣的人。
那個曾為她和崔波畫過畫像的畫師仍在那個地方擺著畫攤,他認出了陶採薇,面露驚喜:「是你!你身邊那位公子呢?」
陶採薇搖了搖頭,臉上並無任何失落或遺憾的情緒,只是淡淡道:「他去別的地方了。」
沒什麼可說的,也沒什麼可難受的,他就是去別的地方了而已。
這位畫師為他們畫的那幅畫還在,就在她的箱籠中收著,和那張信紙一起,都是她再未打開過的東西。
輕輕點頭就算跟這位兩面之緣的畫師告別了,他們要奔赴下一站去。
馬車行得就是比騎馬要慢,來的時候,崔波讓她路過每個鎮子的時候,都看看是否有什麼可以發展的市場,她沒有看,回程的時候,她倒是開始看起來了。
她發現,這邊的土地都不適合種桑,但這裡的糧價便宜,她便順道聯絡了幾位當地的糧商,在她的計劃里,河首府的土地,除了保證最基本的糧食供應以外,最好都種上桑。
回到河首府的這一天,天上飄起了雪,陶採薇翻出了自己的貂裘披上,牽了匹馬出來,翻身上去的時候,是她自己都未曾發覺的凌厲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