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鶴沉聲:「你是為了她留下的?」
撐在榻上的手指攥成拳,謝清鶴手背上青筋暴起,道道分明。
沈鳶神色淡淡,語氣平靜。
「謝清鶴,前塵往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只是……」
只是她和謝清鶴,也就這樣了。
相敬如賓。
得過且過。
冰霜漸漸凝在謝清鶴眼底,劍眉皺起。
須臾,他啞聲失笑。
「沈鳶,你還不如恨我。」
沈鳶緩緩閉上眼睛,對謝清鶴的話避而不答。
……
半年後,帝後大婚。
沈鳶依舊住在棠梨宮,這日秋雨淅瀝,清寒透幕。
謝時渺剛從南書房回來,入殿瞧見坐在沈鳶膝上的圓圓,眉心微不可察皺起。
圓圓一手捏著九連環,她如今還梳著雙螺髻,坐在沈鳶懷裡搖頭晃腦。
半個時辰過去,圓圓手中的九連環還是解不開。
她提著九連環在空中晃了一晃,卻不像往日一樣,將手中九連環往沈殊懷裡塞去,而是轉向沈鳶,怯生生道。
「這個,給圓圓,帶回家。」
她說話很慢,眼下還是兩三個自往外蹦。
謝時渺冷哼一聲:「九連環都解不開,真是稀奇。」
沈鳶笑著將圓圓交到沈殊手中,她朝謝時渺招手:「過來母后這裡。」
謝時渺臉上的余怒剎那消失殆盡,她哼哼唧唧,磨蹭著朝前兩步。
「我都長大了,母后怎麼還拿我當小孩子看。」
沈鳶喜笑顏開,玩笑道:「既然如此,那母后日後都不抱你了?」
謝時渺瞪圓眼睛。
沈鳶滿臉堆笑:「這母后可做不到,快過來。」
松苓笑著送上點心:「這是娘娘今早做好的金玉羹,就等著殿下回來呢。」
謝時渺大喜,餘光瞥見圓圓還在抱著九連環,半個眼神也不曾分給自己。
謝時渺撇撇嘴,小聲嘀咕:「這金玉羹,她可曾吃過?」
沈鳶唇角笑意漸濃:「這是單給你做的,別人都沒有。」
謝時渺心滿意足,恨不得捧著金玉羹在圓圓眼前走兩圈。
無奈圓圓一心一意盯著九連環,不曾抬眼。
謝時渺無奈,她學著圓圓剛剛的樣子,坐在沈鳶懷裡,一口一口啐著金玉羹。
金玉羹上灑了桂花香蕊,栗子和山藥都熬得極爛,入口即化。
沈殊笑著道:「這栗子可是你母后親自剝了半個多時辰呢,連我都沒分到半口。」
謝時渺理所當然:「母后親自給我剝的,自然都是留給我的。」
沈鳶言笑晏晏:「廚房還剩一鍋呢,你若是真吃得下,那就都讓他們送來。」
謝時渺遲疑:「不能……不能留到明日嗎?」
沈鳶莞爾:「陽澄湖今早送來一百多筐大閘蟹,母后想明日給你做蟹釀橙。」
謝時渺眼睛亮起,她雖吃過蟹釀橙,可卻從未吃過沈鳶親自做的。
她猶豫不決:「那我……」
沈鳶循循善誘:「且那金玉羹若是留到明日,口感定大打折扣,比不得今日。」
沈殊一面逗弄圓圓,一面遺憾道:「那不就白費你的心思嗎?」
謝時渺抿唇不語。
沈殊接著遊說:「這金玉羹我瞧著極好,殿下可否賞我一碗?」
松苓和玉竹也跟著調侃:「殿下也賞奴婢一碗罷,奴婢都不曾嘗過娘娘的手藝呢。」
滿屋花團錦簇,笑聲連連。
圓圓本來一心一意抱著自己的九連環,不知眾人在笑什麼。
她傻乎乎抬起頭,也跟著湊合:「圓圓,也要。」
謝時渺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耳尖難得泛起一點紅色。
沈鳶笑著為她解圍:「別逗她了,都送上來罷。」
謝時渺後知後覺,沈殊和宮人都是在揶揄自己,她氣惱鼓起腮幫子。
一句「大膽」哽在喉嚨,眼角瞥見沈鳶臉上的笑顏,又訥訥將話咽下。
她不知有多久不曾見到沈鳶如此開懷了。
謝時渺佯裝惱怒,撲到沈鳶懷裡,為自己抱不平:「母后騙我,明明說是單給我做的。」
沈鳶壓低聲音,手中的芙蓉團扇半遮臉,她以扇掩唇:「只有你那碗添了桂花香蕊,這桂花是我親手採摘的,好吃嗎?」
謝時渺轉怒為笑,她重重點頭:「母后,我後日、大後日、大大後日也想吃。」
沈鳶笑得溫和,她對謝時渺從來都是百依百順:「你想如何,母后都依你。日後你想吃什麼,母后都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