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沈鳶眼前總是這樣小心翼翼,唯恐提起沈鳶的傷心事。
沈鳶笑了兩聲,「元家的事,也是你做的罷?」
她忽然揚高聲,哭笑不得,沈鳶眼中嗆出淚珠。
「謝清鶴,你以為你如今做這些,還有用嗎?」
將功補過又如何?
破鏡終難圓,何況她和謝清鶴……本就是陰差陽錯。
「那你告訴我該如何做?」
謝清鶴雙眼布滿紅色的血絲,不知有多少時日不曾睡好覺。
他臉色比先前慘白許多,一點血色也無。
沈鳶猛地推開謝清鶴,推搡間,雙手無意揮到謝清鶴的胸膛。
謝清鶴一張臉白了兩分。
沈鳶面色鐵青,她盯著謝清鶴的黑眸,一字一頓。
「你什麼也不必做。」
謝清鶴瞳孔驟縮。
沈鳶挽唇,琥珀眼眸溢滿著點點淚珠,「謝清鶴,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她想要謝清鶴還自己自由,想要他撤走安排在自己身邊的所有人。
沈鳶想和謝清鶴從此分道揚鑣,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原諒你,我們本就是陌路人。我要你放我走,放我離開汴京……」
謝清鶴紅著雙眼,脫口而出:「不可能。」
沈鳶猛地從鬢間取下一支珠釵,尖銳的簪子抵著自己的喉嚨。
沈鳶上回握著金步搖扎向謝清鶴腹部時,他甚至連眼皮都不曾動過半分。
可今時今日,在成百上千個往生牌前,在那支珠釵還未扎入沈鳶骨肉時,謝清鶴卻動搖了。
他眼眸驟縮:「沈鳶,你想做什麼?」
珠釵一點點滲入沈鳶的骨肉,細密的血珠子染紅釵子。
謝清鶴眼中掠過幾分慌亂,他皺眉沉著臉:「沈殊還在山腳下,你當真能棄她不顧?」
沈鳶怔了一怔。
隨後。
珠釵又往骨肉挪動半分。
殷紅的血珠子觸目驚心,染紅謝清鶴雙眼。
沈鳶面不改色。
她是真的存了和謝清鶴決裂的心思,一分一毫都不肯退讓。
四目相對,沈鳶眼中的決絕顯而易見。
謝清鶴長身玉立,頎長身影落在燭光中,只剩細細長長的一道。
他終於知道,何為手足無措,何為無可奈何。
良久,他喉嚨滾動兩下,一聲輕輕的「好」從唇齒溢出。
「我放你走,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謝清鶴啞聲。
殿中的燭火暗了一瞬,暗黃燭影勾勒出謝清鶴蕭瑟冷清的輪廓。
「噹啷」一聲,珠釵從沈鳶手中滾落,在殿中滾了好幾周。
沈鳶白著一張臉,頭也不回從謝清鶴身前走過。
她喉嚨處還在往外沁著血珠。
一隻手忽然擋在沈鳶眼前,謝清鶴手中握著一方帕子:「擦擦罷。」
沈鳶目光輕飄飄從帕子上掠過。
她淡漠收回視線,面無表情越過謝清鶴。
落日熔金,晚霞滿天。
沈鳶纖瘦身影立在丹墀前。
驀地。
一聲笑在沈鳶背後響起。
「沈鳶,你從來就不曾對我心軟過。」
山風拂過,抖落滿地的殘花落葉。
謝清鶴在殿中站了許久,目光飄過那一塊不曾刻下名字的往生碑。
久久不曾言語。
那是沈鳶為那個孩子立的。
住持不知何時走到謝清鶴身後,雙手合十,規規矩矩行了一禮。
謝清鶴黑眸淡淡,漆黑瞳仁底下藏著無窮無盡的痛苦和無奈。
他輕聲:「若是為活人祈福,該立什麼牌?」
「長生,長生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