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鳶眼前漲上迷朦水霧,總覺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她以為,那是上輩子的事了。
沈鳶如今對很多事都不放在心上,也很少說話。
她像是棠梨宮的一縷遊魂,不以己悲。
難得見沈鳶對膳食多看了兩眼,宮人忙命人布讓擺菜,又讓人往謝清鶴那裡送信。
謝清鶴今日在潮音閣設宴,宴上絲竹悅耳,處處錦繡盈眸。
席間推杯換盞,文武百官齊聚在下首。
廊下繫著一色的銀杏木雕刻七層宮燈,流光溢彩,如天上銀河。
潮音閣張燈結彩,鼎燒松檀香之香,瓶設紅梅之蕊。
小太監躬著身子,眉開眼笑。
「沈貴人很是喜歡,今夜還比往日多吃了半碗湯,對那隻仙鶴也愛不釋手。」
謝清鶴揚眉,眼中難得有了笑意:「是麼?」
思忖片刻,謝清鶴起身:「朕去看看她。」
小太監點頭哈腰,忙忙命人備下步輦。
雪珠子洋洋灑灑從檐下飄落,天地萬物好似都蒙上一層白色的薄紗。
宴席過半,宮中上下各處掌燈,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除了棠梨宮。
棠梨宮悄然無聲,落針可聞。
宮人垂手侍立在廊下,遙遙瞧見謝清鶴的身影,大驚失色,忙不迭福身行禮。
謝清鶴抬袖制止宮人往裡通傳的聲音,他喝了半壺酒,醉眼惺忪。
謝清鶴一手揉著眉角,一面抬腳往裡走去:「沈貴人在殿裡?」
宮人實話實說:「沈貴人聽說今夜是除夕,不讓奴婢上前伺候,還讓奴婢給宮裡上下的宮人都分了賞錢。」
宮人喜笑顏開,只當沈鳶是漸漸走出失去孩子的陰影。
「娘娘今日瞧著氣色好了不少,話也比往日多。」
謝清鶴頷首:「知道了。」
他抬手,屏退眾人。
寢殿杳無聲息,酸枝木框點翠花鳥紋屏風映出謝清鶴修長的身影。
殿中鋪著狼皮褥子,踩上去安靜無聲。
謝清鶴一隻手負在身後,長身玉立,他笑著轉過屏風。
而後,他看見了一雙在空中晃悠的雙足。
地上還有一個踢倒的圓幾。
無人知曉沈鳶是何時備下自縊的錦裙,絲帛撕開垂在橫樑上,沈鳶一頭青絲披在身後。
她眉眼平靜淡和,從容赴死。
謝清鶴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顫抖著雙手從橫樑抱下沈鳶,又是何時命人傳太醫。
躺在自己懷中的沈鳶面容孱弱憔悴,單薄身影宛若秋日枯葉,輕飄飄的,沒有一點分量。
不管謝清鶴如何脅迫,如何低聲懇求,那雙如水秋眸始終是閉著的。
棠梨宮瞬間兵荒馬亂,虞老太醫本還在宴席上吃酒作樂,聞言,嚇得手中的自斟壺都掉落在地,一路被崔武提溜著往棠梨宮趕。
棠梨宮噤若寒蟬,宮人屏氣凝神,眼觀鼻鼻觀心,面面相覷。
無人敢鬧出半點動靜。
好在謝清鶴及時趕回,沈鳶身子並無大礙,只是脖頸上的紅痕還在,看著觸目驚心。
虞老太醫喋喋不休說了什麼,謝清鶴並未聽清。
他轉而去看地上散落的錦裙。
怕沈鳶想不開,寢殿並沒有留下剪子,連金步搖和珠釵都被收走。
謝清鶴不知沈鳶是如何背著宮人,一個人躲在寢殿悄悄撕開錦裙,而後又將絲帛一片接著一片綁在一處,直至懸在橫樑上。
明宜自縊那會,沈鳶嚇得連聲音也發不出。
而如今,懸在橫樑上的人卻成了沈鳶。
她是那樣淡定自若為自己安排好了東西,甚至在此之前,沈鳶並未在謝清鶴面前露過半點馬腳。
梅花式圓幾倒落在地,正好壓住了一張小小的剪紙。
那是謝清鶴讓人送來的仙鶴。
怕沈鳶見不得紅色,謝清鶴還將紅色的剪紙染成月白色。
而如今,那隻仙鶴就那樣輕飄飄被沈鳶丟在地上,棄之如敝履。
沈鳶再也不會滿心歡喜望著謝清鶴,再也不會彎著一雙如月眼睛,笑著央求謝清鶴為她剪仙鶴,再小心翼翼將仙鶴裝在香囊,貼身帶著。
又或許,沈鳶笑著朝向的人,從來都不是謝清鶴。
她一直、一直都將他錯認成蘇亦瑾,錯認成她的救命恩人。
沈鳶對謝清鶴流露出的所有善意和好感,都是因為她認錯了人。=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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