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角上揚,神色慵懶:「怕什麼?」
長指勾著沈鳶的淚水,謝清鶴聲音悠悠,「還以為多有骨氣,不過如此。」
沈鳶紅著雙眼:「你——」
身子虛弱,沈鳶嗓子干啞生澀,她轉首側目,幾乎是咬牙切齒:「我並未求你救我。」
「……是麼?」
謝清鶴的聲音忽然冷了下去,如臘月寒風森冷可怖。
他五指往下,一點點攏住沈鳶的喉嚨。
「你是想說,我多管閒事?」
這話是沈鳶原先指責謝清鶴的。
氣息一點點變弱,沈鳶呼吸不暢,她雙手在空中撲騰,「你、你放開我。」
攏著沈鳶喉嚨的手指並未用力,只是沈鳶才遭大難,她忘不了自己差點在湖中溺水而亡,忘不了鋪天蓋地朝自己涌過來的湖水,忘不了瀕臨死亡的窒息絕望。
「我、我沒有。」
喉嚨如經過烈火燒灼,沈鳶艱難吐出幾字,「我沒有、沒有。」
謝清鶴面無表情,忽的鬆開手。
沈鳶無力倚著高几滑落在地,她雙手牢牢抱住自己的脖頸,似是怕謝清鶴再次朝自己下手。
謝清鶴冷淡瞥她一眼:「這兩日你住在這裡,等會我會讓你婢女過來。」
沈鳶驚懼交加:「這裡是……是哪裡?」
謝清鶴唇角噙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東宮。」
沈鳶雙目圓睜,一顆心惴惴不安:「我、我……」
她伏地,「我身子已無大礙,不敢繼續叨擾殿下,且我明日還要去坤寧宮聽經,留在東
宮,只怕會擾了殿下。」
外人眼中,沈鳶如今是蘇家的少夫人。留宿坤寧宮尚且還能說得過去,若是讓旁人知道她在東宮留宿,光是流言蜚語,沈鳶這輩子就都洗不清。
沈鳶身子暈乎乎,頭重腳輕,手心滾燙焦灼。
她強撐著精神道,「殿下如今尚未娶親,倘或讓人知曉我在這裡,於殿下也無益。」
沈鳶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她說得極慢,既怕一言不和,惹惱謝清鶴,又怕自己身子撐不住。
謝清鶴面色淡漠:「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沈鳶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可我……」
沈鳶咬著下唇,艱難開口。
她垂首,絲帕在手心緊攥成團,「我如今已經嫁人,住在東宮,於理不合。」
不止是她,只怕連蘇亦瑾也會遭人恥笑。
謝清鶴定定望著沈鳶,眸色平靜。
「所以呢?」
他淡聲,「和我有關嗎?」
沈鳶錯愕:「你——」
她不知哪裡來的膽量,忽而起身拼命往外跑。
謝清鶴伸出一隻手,輕而易舉提起沈鳶,往榻上摔去。
沈鳶不甘心,又一次翻身而起。
「蘇亦瑾如今就在宮外。」
輕飄飄的一聲,如冷水重重裹住沈鳶的四肢,她木訥揚起頭。
「怎麼會?皇后不是說已經派人去蘇家……」
沈鳶腦子亂如麻,一會晃過皇后的臉,一會又是蘇亦瑾擔憂的雙眸。
屋內並未掌燈,半點燭光也見不到。
沈鳶緩慢抬起眼,目光落在謝清鶴身上,她一隻手攥住謝清鶴的衣袂。
淚水在眼中打轉,沈鳶嗓音哽咽,泣不成聲。
「殿下,我、我會留在東宮。」
手掌撐地,沈鳶身影搖搖欲墜,她顫巍巍起身,由著淚水砸落在自己手背。
「殿下可以幫我、幫我向蘇公子……」
眼前一黑。
沈鳶忽然暈倒落地,再也沒了意識。
東宮再次掌燈,廊下宮人提著羊角宮燈,行影匆匆。
殿中飄著濃濃的一股藥味。
松苓半跪在榻邊,淚如雨下。
藥碗端在手中,卻遲遲餵不進沈鳶口中。
松苓急得滿頭大汗,連少夫人也記不起來喊,只是胡亂喚著沈鳶「姑娘」。
從沈鳶步入坤寧宮後,松苓不曾再見過她一面。
後來聽宮人說皇后留沈鳶在宮裡留宿,松苓還喜笑顏開,以為沈鳶深得皇后的心意。
不想她再次見到自己的主子,卻是這樣奄奄一息的一人。
沈鳶病怏怏躺在榻上,身子滾燙,雙腮染著不尋常的紅暈。
「姑娘,你好歹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