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瞧見沈鳶,蘇夫人眼角帶笑,上前迎人。
「這不正是巧了嗎?我正想讓人去尋你呢。」
蘇夫人挽著沈鳶入屋,眼睛彎彎,「虞老太醫的話你可聽見了?雖說還得到冬至才知好歹,可總歸還有盼頭。」
蘇夫人低聲念了聲佛,「這真是上天垂憐,沒讓我兒白白誤了性命。剛剛宮裡還來人了,說是想要你……」
沈鳶猛地站起,難以置信。
蘇夫人唬了一跳,拉著沈鳶坐下:「你這孩子今日是怎麼了,平日也不見你這樣咋咋呼呼,可是近來累著了?」
沈鳶顫著聲音道:「我、不是……」她著急忙慌,「我不認識宮裡那些貴人,他們找我做什麼?」
蘇夫人柔聲細語:「淨雲大師每年這會都會在坤寧宮講經,皇后娘娘心善,會請城中的世家夫人一道過去聽經,也算是為家裡人祈福。」
沈鳶愕然:「往年都會有?」
蘇夫人頷首:「以前都是我去,想來是今歲有了你,所以皇后娘娘才宣你入宮。放心,皇后娘娘為人心善,不是那些好折磨人的。」
蘇夫人輕聲叮囑,「我們家雖不喜招惹是非,可若是有人敢欺負你,說些不中聽的話,你只管回來告訴我,我定不會輕饒。」
沈鳶欲言又止:「宮裡……只有皇后嗎?」
蘇夫人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這孩子今日是怎麼了,淨說些母親聽不懂的話。宮裡除了皇后,當然還有陛下和太子殿下。」
沈鳶臉色泛白。
蘇夫人:「不過往年聽經,宮裡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不會碰到旁的貴人。」
沈鳶緊繃的身影漸漸舒展,又暗道自己真是杯弓蛇影。
宮裡那麼大,總不會那麼巧,會和謝清鶴碰上。
蘇夫人摟著沈鳶:「你剛剛說找我,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母親,先前我問你的事,你可以別和亦瑾說嗎?」
年少那事,她想親自和蘇亦瑾說。
蘇夫人滿臉堆笑:「就為這事?罷罷,你們小年輕的事我也不懂,都隨你去。」
沈鳶望向蘇夫人的陪房嬤嬤。
蘇夫人樂不可支:「放心,他們都是跟著我多年的老人了,定不會亂嚼舌根的。」
沈鳶笑顏初綻放:「多謝母親。」
蘇夫人鬢間的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輕晃,她掩唇莞爾:「明日去宮裡,可要我讓家裡的老媽媽跟著你去?你們小孩子家家的,沒經過事,害怕也是正常。」
沈鳶沉吟片刻:「有松苓跟著,應當是無礙的。」
蘇夫人點點頭:「若有什麼事,只管讓人往家裡遞信,坤寧宮那我都打點好了。」
話落,蘇夫人又讓嬤嬤送來一隻錦匣,匣內滿滿當當都是荷包,裝的都是金錁子和碎銀。
那金錁子是用金子溶成的,有五福臨門的,也有仙鶴過海,都是取的好意頭。
「這些銀子你拿著賞人,別急著推拒,這賞銀也是有講究的。多了顯得巴結,少了又顯得寒酸,這些荷包我都給你分好的,遇見什麼人就送什麼顏色的荷包。」
蘇夫人循循善誘,口傳手授。
怕沈鳶緊張,又補上一句。
「你是個好孩子,懂規矩,禮節自然不會出錯,我也不過是白叮囑你。」
蘇夫人說了半日,口乾舌燥。
她接過婢女沏好的太平猴魁,輕抿兩口,仍是不放心。
「還有一事,皇后娘娘偏愛牡丹,對牡丹情有獨鍾,坤寧宮上下也都是牡丹花樣式。你記著點,莫要犯了忌諱。」
細枝末節的小事,蘇夫人也會細細和沈鳶說明,「明日同去的還有幾家是和我們家交好的,若真遇上事,也可找他們。」
沈鳶忍俊不禁:「母親,我不過是白日去聽經,要不是住宮裡不回來了。」
蘇夫人捏住她臉頰:「好沒良心的話,母親這還不是擔心你?明早你出門,我讓亦瑾陪著你一道去。罷了,我也跟著去,省得你一人,孤零零的。」
話音剛落,滿堂奴僕婆子都笑出來。
嬤嬤笑得前仰後合:「不知道的還以為少夫人是出遠門了,夫人這樣緊張,不像是送少夫人出門,倒像是送小孩子上學堂。」
蘇夫人笑笑:「你這老貨,還真
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出來。我不單送小鳶入宮,還想著去接她回府。」
沈鳶心中的鬱結一掃而空,也跟著彎唇。
外面還下著雨,雨聲淅淅瀝瀝。
松苓提著玻璃繡球燈,細碎光影灑落在沈鳶腳邊:「少夫人明日入宮的宮裙也備好了,是夫人親自過目的,定不會出錯。」
蘇夫人事事為沈鳶考慮周全,松苓掌不住笑道,「倒顯得我無所事事了。」
雲影橫窗,長廊樹影綽綽。
沈鳶轉首凝眸:「蘇亦瑾……還沒回房嗎?」
松苓言笑晏晏:「聽南燭說,公子還在書房和老爺議事,想來也快回來了。」
她揶揄,「少夫人往日都不曾過問公子的行蹤,怎麼今日問了這麼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