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保太子,那幾個心腹與叛軍硬碰硬,結果自然是腦漿塗地。
獵獵風聲中,敵軍亂箭齊發。
朱泓肩頭手臂中了箭,汩汩流血,缺衣少藥。林靜照撕下自己的裙襟為太子包紮,卻無法止血。更可怕的是,藩王叛軍越逼越近。
事實證明耍小聰明吃大虧,林靜照為了家族飛黃騰達抄捷徑走上一條不歸路,聰明反被聰明誤,終淪為太子的陪葬品,共同葬送在這裡。
或許,陸雲錚堅決不投靠太子是對的。太子年輕單純,身嬌體弱,又容易受人蠱惑,魯莽削藩,釀成今日的慘劇。
現在再說後悔徒然無功。跳上太子這條船,便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賭局賭輸了,林靜照必須自己吞下苦果。
她傾聽著叛軍越來越逼近的聲勢,脫下自己的衣裳,又剝下太子帶血的衣襟,毅然道:
「太子殿下,快與臣女交換衣裳,臣女去引開追兵。」
朱泓難以置信,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眶濺出,痛心疾首地拒絕:「孤堂堂一個男人,怎能用你女兒家?」
林靜照五味雜陳,這樣無異於自掘墳墓,但她不怕。
「您是太子,天下不能沒有您,臣女的命卻無關緊要。」
朱泓哀痛至極,感極而傷:
「杳杳……!」
林靜照仗著自己的武藝強行剝下朱泓的外袍,那是她第一次穿尊崇耀眼的蟒龍袍。衣上沾染大片大片的血,把她的肌膚也漚紅了。
作為謀士,她盡了最後的忠誠。
林靜照剪下一縷秀髮裹在巾帕中作為絕命書,托朱泓脫困後幫她帶給陸雲錚,與陸雲錚來世再見了,給朱泓留下一匹腳力尚可的好馬。
她自己則跳上那匹已累得圖白沫的中箭殘馬,泛著幾分悲壯地沖向敵軍,飛揚的蟒袍在風中獵獵作響,飄出血腥味,去引開追兵。
「太子在這裡!活捉太子!」
「捉太子!」
第97章
這是林靜照第一次冒死為太子引敵。
幸運的是,她憑藉自身高超的武藝和臨危不懼的機變死中得脫,雖負傷掛彩,終於又與太子殿下會合了。
藩王聯合軍本由數股心懷鬼胎的藩王隊伍組成,天下未定時還能擰成一股繩,眼看著天下已成囊中之物,為了皇位內訌起來,情勢混亂,否則憑他們二人縱然插翅也難逃。
林靜照掩護朱泓暫避到了一座山洞中,無床榻可堪休息,無糧可堪果腹,無藥可堪療傷,昔日鐘鳴鼎食萬人之上的太子淪為山洞囚徒,淒涼哀寞。
朱泓伏石而哭,蜷縮成一團,哀毀神傷。淪落至此,皮肉之痛猶在其次,精神的羞愧時時刻刻蟲啃著神經,襤褸的衣裳嘲笑著一國太子的窩囊和無能。
「國破山河亡,那麼多人受孤連累,孤有何顏面苟且偷生,莫如死在亂箭之下!」
「太子殿下,您冷靜些!」
林靜照緊緊守在太子身畔,讓太子知道還有她這最後一名屬下在。
「越是危急關頭越不能自暴自棄,皇后娘娘還在皇宮等您解救。」
「母后……」
談起皇后,朱泓怔了。
「對。」林靜照握拳堅定。
這個時候,最需要振作鼓氣。
她雖是太子的屬下,跟著江潯顛沛流離四海為家,經歷了多年的摸爬滾打,心智遠比溫室中的太子成熟。
朱泓身上流淌著朱家最純正的血脈,毋庸置疑的皇位繼承人。藩王聯合軍再是兇悍,始終無法泯滅他的存在。頑強活下去,早晚有回宮之日。
朱泓勉強收了淚,抬首見林靜照泥土和血痕黢黑的秀頰,心底的柔軟猝然被碰撞,「江杳,苦了你了。」
林靜照見太子抖擻精神,柔聲安慰道:「臣女不苦,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臣女會一直陪著太子的。」
事實上現在她想跳上別的船也晚了,她已與太子綁定,禍福相依,太子能東山再起她也能光宗耀祖,太子被叛軍所殺她也難免陪葬。
朱泓眼眶滾燙,春心涌動,咽了咽喉嚨,為她以死相護的誠心所感動。盯見她雪頸上一道曲線,長長似春山的眉毛,秀骨清像,哪怕落魄仍能看出是美人胚子。
「杳杳……」
他想夸一句她真美,又覺得不合時宜。
坐在太子這個萬人覬覦的寶座上,趨炎附勢之輩多,清忠鯁直之輩少。他承認那日說的話是因為聽到了她拒婚而憤憤不平,並非存心讓她做妾的。
朱泓猩紅的眼涌動著晦暗,顫抖瘦削的手摸向她的臉頰,乾裂的唇一張一合,欲把心裡話傾吐。
二人越靠越近,呼吸幾乎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