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懿既已被封為太子,那便是未來的帝王,封商彥把他當儲君效忠,自然不肯看到他因為任何事而影響儲君身份。
秦慕修回身,冷眼看他,「封家乃東秦的幾朝元老,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不需要我說吧?」
封商彥也回以冷眼,表情分明在說:且看你要說什麼。
「如今朝中幾家獨大的臣子,沒有一個明確表明過支持太子,說起來,太子只有皇上下的一紙詔書撐著而已,皇上的身體,外人瞧著龍精虎壯,但是經歷過玉嬪的事,你我是知道怎麼回事的。受過損的龍體,也許十年後,也許五年後,也許三五個月內,誰也說不好。太子再沒有些自己的人,只怕是鎮不住那些老臣的。」
封商彥沒想到秦慕修這麼敢說,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
半晌,才道,「這些話,以後你還是放在心裡,大家心知肚明就行,說出來,容易惹禍上身。」
秦慕修倒是淡淡噙笑,「我是到處亂說的人嗎?」
封商彥一時怔住。
當然不是,這廝簡直惜字如金,幾乎沒有見過他在朝中與哪個大臣多說過半句話。
秦慕修又淡淡道,「這話,我只與你一個人說過,若因此惹了禍,那就是你出賣了我。」
「……」
這,這是被訛上了?
「太子身邊需要人,尤其需要有大智慧的人。這種人,一個頂十個八個用,尤其是李牧這樣經歷過大起大落的,放在身邊,也不招人眼。」
「太子身邊已經有你這種八百個心眼子在身上的人了,不缺一個罪臣。」封商彥冷漠得撩了撩眼皮。
「……」這下輪到秦慕修無語了,「你我遠日無仇近日無怨,不必這般埋汰我。」
「不敢,不敢,豈敢埋汰有八百個心眼子的人,我不想活了。」封商彥臉上還是無甚表情,但心裡實在是爽翻了——他秦慕修,也有被人踩住尾巴的時候啊!
良久,秦慕修推心置腹道,「我總有一天要離開京城,離開朝野,離開太子,太子畢竟年輕,身邊沒有人提點,是不行的。」
這下輪到封商彥傻眼,「為何?你已經官拜太傅,將來可就是帝師啊!一輩子的榮華富貴,連家人也能雞犬升天,為何要離開?」
「我志不在此,你應當知道。」
封商彥喉結微滾,眉頭緊皺:他對秦慕修也許沒有那麼了解,但是秦慕修對權勢淡泊,他卻是能感受到的。
一個對權力沒有欲/望的人,要麼就是沒有嘗過權力,要麼,就是已經嘗過人世間最大的權力!
可是秦慕修兩者皆不沾邊,按理說,他現在正是初嘗權力的滋味,應當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更大的權力才是。
「你到底想作甚?帝師的榮耀,尚且滿足不了你?」
秦慕修微微一笑,「我所求,不過是青天白日,綠樹青山,一簞食,一瓢飲,一妻一女,一個家而已。」
「弟妹醫術精湛,醫堂已經成功在先,相信也可以把女醫堂做得很好,她並不是普通鄉野村婦,甚至連京城所有的貴婦貴女都沒人能比得上她的抱負,你確定她想跟你過那麼平淡如水的鄉野生活?」
提起這個,秦慕修的愧疚便升起幾分,他相信自己無論做什麼決定,趙錦兒都會支持,但正如封商彥所言,趙錦兒是塊璞玉,如今已經鋒芒畢露,不應該埋沒塵土鄉野。
若不是他的身份,她本可以在京城大放異彩。
但是,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平安。
他只想她們母女平安。
人生有取捨。
不能既要又要還要,樣樣占全,那便是處處都透露著危險。
「抱負與名利不是一碼事,她也是淡泊名利的人,在京城辦醫堂教學生和在鄉下給村民看病治傷,對她來說是一樣的。而且醫堂已經形成規模,能人很多,沒了她,照樣能運轉。」
封商彥不由奇怪,怎麼秦慕修這話聽著,像是隨時都要舉家離開似的?
良久,封商彥說出了他長這麼大以來,最有人情味的一句話。
「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如果不違反原則,不損害朝廷利益,可以跟我說說,我看看能不能幫你一把。」
秦慕修是知道封商彥的,更知道封家的作風:
封家子弟,在野時,不與任何朝臣交好,尤其是重臣。
永遠忠於且只忠於皇室。
封商彥自幼受這種教導,自然養成了淡漠孤傲的性格。
如今,竟然能對他說出這種話,實屬難得。
他苦笑了苦笑,很想告訴封商彥,這事兒,封家也兜不起的。
「沒有,純粹是惜才。再者,內子最近機緣巧合,結識了李牧的女兒李南枝,你也知道的,我那內子,自幼心善,又好管閒事,見他們父女窘迫潦倒,就生出憐惜同情,想幫人家,我……」
封商彥撇撇嘴,堂堂太傅,教訓起太子都不眨眼睛的,偏偏是個妻管嚴。=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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