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姜遺光回來後一定會受懷疑,他也知道,善多從此以後行事會更艱難。「念」讓他直接暴露在了所有近衛的眼皮子底下。
他能幫助善多隱瞞念的秘密,其他入鏡人能嗎?
他們能因為鏡中救命之恩隱瞞一時,哪個又能真正隱瞞一世?焉知他們會不會拿這件事來要挾姜遺光做什麼事情?
更何況……他心裡的恨,從來沒有消失過。
古有精衛鳥,被海淹死後,日日銜來小石頭填海。
他這隻螻蟻被一滴水淹死,自然也能痛恨大海。
他估計報復不了了,但是……讓姜遺光來動手,不是也不錯嗎?
姜遺光……他是多麼特別的一個人啊。他做不成的事,善多一定能行。
黎恪腦海里日日夜夜都有這些念頭盤旋,近衛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黎恪似乎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心思,所以更加無所顧忌。
「……我知道他會去,你們讓我也去。我和他說幾句話就回來。」黎恪吊著嘴角露出笑,和以往很不一樣的直勾勾的笑容。
「你們有那麼多人看著,我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難不成你們還怕我做出什麼事來嗎?」
「我什麼都沒有了,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我就剩這麼個當做親弟弟一樣看待的人,你們不讓我見一見嗎?」
「把我逼到絕路,我會作出什麼來,你們也不想看到吧?」
……
近衛們還是同意了。
他們感覺到黎恪想要尋死。
入鏡人中尋死的人不少,十重以後的更多,近衛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預定進入藏書閣的時間在三天後。再有幾日就是寒衣節,姜遺光隨大流買了紙錢、衣物,紙紮的金銀元寶、車馬宅邸等物。近衛們允了他會柳平城的請求,寒衣節那日,他也能回鄉上墳。
之後,他便自覺蒙上眼睛,任由馬車把自己帶去藏書閣。
他還擔心黎恪不能來,可等自己進去以後才發現,黎恪已經坐在裡面等著了。
高高一圈書架環繞,寂靜無聲,唯有書頁散發出的墨香味。
兩人各自拿了書來到桌椅邊坐下,黎恪為姜遺光倒了杯茶,笑道:「你可算醒了,我聽說你昏迷了多日。」
姜遺光握著茶杯嗯一聲,繼續翻閱,「幾天前就醒了,只是沒來得及告訴你。」當然,真正原因可不是什麼來不及,純粹是近衛不讓他們有往來罷了。
黎恪又笑:「你這下看著倒像突然長大了不少。」
姜遺光看他一眼,道:「你也是。」
黎恪知道他在說自己長出的白髮,無奈搖頭一笑。
二人看過一本又一本,隨意討論卷宗中的破局之法,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但多數是姜遺光在喝,黎恪很照顧他,不斷替他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