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臉要去戶外,在一樓大廳遇見邵蔻,她正看著一副相框入迷,沒聽到他來。
順著看去,大廳兩側牆壁上掛著相框,有土壤修復前後對比圖、團隊裡多姿多彩的戶外運動、鎮長市長來考察的當天的影像。
新掛上去的一幅是這次西城的生態環境保護大會。舉行到一半邵蔻走了,沒參加完後期的培訓和會展,最後大合影里只有梁瀧。
她不在,有人為了彌補遺憾,在隊伍一側畫了個小小的人兒,意思明顯,看出畫的就是自己,邵蔻十分感動。
合照里梁瀧和身邊人相隔一段空隙,不難看出是給她留出空位。
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怎麼一回事,娃娃臉也不例外,「呵,咱梁老師有心了。」
「他一直挺細心的。」
「細心怎麼不把我們都補進去?細心怎麼只畫了一個人?」娃娃臉決定挑破窗戶紙,「我看是偏心吧。」
邵蔻瞥開去看其他相框,娃娃臉像個導遊,一一講解,畢竟有些是在研究所拍攝的。
「你看這張,我還記得那天上山採樣本,碰見大雨,全淋成落湯雞了,不過還好樣本沒事。」
邵蔻出神,幻想當時畫面。娃娃臉比手畫腳,「梁老師是受害最慘的那個,衣服全濕,還翻溝里了,頭上,臉上,睫毛上,身上黃泥淌啊。」
「沒受傷吧?」她沒有管好笑不好笑,只擔心是他的安全。
「沒,就悽慘了點,他還穿了件黑衣服,跟個暗夜殺手似的,經那麼一摔,成業內經典了。」
邵蔻牽強地扯動嘴角,她不希望他外出有一點突發情況。
娃娃臉:「咱梁老師不是那種在乎外表的人,不過呢,今兒是咋回事?」
邵蔻茫然,知道他會自問自答,無心搭話。
「我可見著了,他出門前換了三套衣服,一套比一套正式,大早上的我以為他要去見市長。然後,喏,就在那個位置。」
他手指向大廳的儀容鏡,「他照了半小時的鏡子,我內急路過,被他拽著問了十幾分鐘,關於他的衣著哦不OK。」
「早上?那會應該是要去機場了吧。」
娃娃臉攤開手,一臉「你看,你不是知道答案了嗎」的表情。
玻璃面上倒映著邵蔻有些恍惚的臉,心率飛撲,往下跌,又騰起,無法克制。
神思飄遠時,一陣腳步輕而快地走來。
她果斷認出是誰來了,在他的衣角飛來,將要出現在拐角,她提早移開目光,一副渾然不知,假裝沒看他的忙碌。
還沒調整好心跳,梁瀧的聲音傳來:「你在這兒。」
沒有主語,但都知道,他關心的是誰。
邵蔻側過身子,看到他急切的眼神,像強力膠似的黏住她,黏住她的呼吸,黏住整顆心,粘粘糊糊,不得分離。
十七歲有過的心動,克制,盼望,統統如密網壓面,熟悉的感覺,捲土重來。
同一個人,她喜歡了兩次,深陷難抑。
梁瀧後續要對數據進行調整,把異地學習的內容做歸納,過來就是看看邵蔻在哪裡,做什麼。
娃娃臉喊:「梁老師,怎麼控制EDTA(乙二胺四乙酸)釋放速率啊?」
本心態平穩的邵蔻被這麼一喊,眼睛又慌亂地移到梁瀧身上。
梁瀧回頭,斜著看他,「我上次不是教過麼。」
娃娃臉扣扣頭皮,「是邵工不會,想請教你。」
梁瀧的眼光掃來,比夏天的烈陽還灼熱,她眼皮一燙,宛若站在毒辣當空下。
他折返,毫無怨言,不吝嗇再教一次,「走,我給你看看。」
在梁瀧看不見的地方,邵蔻白了娃娃臉一眼。
後者嘟囔:「梁老師,你自己看看你的態度大轉變,怎麼對邵工就比對我們有耐心呢。」
邵蔻臉色緋紅,心裡糾結,一條火蛇已鑽入衣襟,盤身吐信,斗折爬行,化成細密的汗珠滲出皮膚。燥的,熱的,如在蒸籠。
梁瀧看她,目光穿透,「她是她,你是你,比不了。」
他輕描淡地說道,懶慢回眸,她面如火燒。
不公平啊!怎麼這麼多年過去,心驚受怕的還是她!
嗚,這就是暗戀註定的卑微嗎。他一來,她的心境,呼吸,心跳全亂套了。
走著走著,他突然回頭,對她看了又看,拉下她小臂,「臉怎麼曬那麼紅?你走陰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