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了仰頭,嗓子裡溢出笑。
「你別笑,你馬上就能見識到。」邵蔻貼切地形容,「喬青是那種十萬個為什麼,一個很小的點都能問你仨小時。」
當天晚上。
梁瀧真以為是他一發文檔,喬青一接收那麼簡單。發完他就去洗澡了,再回來手機五十四條簡訊,都來自喬青。
他以為有急事,頭髮沒吹,站著趕緊回,結果回都回不完。
喬青反問,這是為什麼,那是為什麼。
「中間略過的太多,忽視了實際操作。」
「為什麼只有結果,前期對應哪個設備都要寫明。」
兩人說不通的地方,喬青連六年前的國外論文都找了出來,梁瀧嘴角一抽,愣神兩秒,多了十個問題。
「我直接找邵工吧。」
「別!」梁瀧一吼,吼聲在屋內迴蕩,自言自語,盡顯詭異。
他摁下語音鍵:「她睡了估計,別打擾她。你哪裡不懂,我給你說。」
喬青不客氣地圈住了十幾個名詞。梁瀧的頭都大了,不是講不出,是抵不住較真。
喬青一句:「要不——」
「來!」
梁瀧拽下毛巾,甩到床尾,擰開檯燈,屁股坐下就沒抬起來過。
那時月亮才爬上坡,清朗一片,像是黑色大衣上一枚彎翹的牛角扣。月往下沉,混混沌沌,紐扣稜角愈發凸出顯亮,就到後半夜了。
梁瀧鬆開滑鼠,伸展身體,歪靠椅背,「培育試種開始了?」
「在準備階段了,預計下個月進大棚。」
「付專家和鎮上書記會到場,付專家的培育技術在秦皇島那裡研發很成功。」
「那就行。」
熬的人迷糊,梁瀧去洗把臉,喬青忽然把話題扯回明天的安排上,他不是八卦的人,卻問起:「你和邵工晚上在一起?」
梁瀧抓著毛巾都要進衛生間了,又回到桌邊,一晚上這是盡人皆知了,他好笑道:「一起出去吃了個飯。」
喬青沉默。
「你就說,我和你們邵工這兩天在外面,晚上約個飯,順便在周邊逛逛,怎麼說都是個伴兒,不應該?」
喬青還是沉默。
「行了,別起鬨。」梁瀧拿好毛巾就要走。
「我沒說什麼。」
很小的一聲,梁瀧還是聽到了,他反問:「你想說什麼?」
「真不是官宣?」
果斷流利,像是順嘴吐露出來的一句,喬青不是會問這話的,梁瀧鄙夷所思,放下手機,狐疑一看,是喬青沒錯。
「不是。」
「是『不是』,還是『暫時不是』?」
梁瀧眉頭攏起,捏著手機的力度加重,他無知無覺,神情有些郁燥。屋內靜下,不聞聲息,隨後,嘟嘟聲提醒他,喬青中斷電話。
「這小子。」
手機被扔到床上,蹦了一下,他進了衛生間,里面傳出流水聲。很快,他濕著臉出來,水珠滑進眼眶,視線一昏,條件反射地找毛巾,手抓了個空,摸到鬆軟的床,他抹了下臉,視線明晰。
眼珠從右轉到東,單人床,椅子,桌面,都不見毛巾的影兒。
他一手搭到眼皮上,又抹了下臉,想起來,毛巾被他帶到衛生間了。
嘆一句,熬夜把人給熬傻了。
臉上的水幹了,他倒頭躺床上,翻個身,心知肚明,到底是熬夜的錯,還是因為喬青的一句話教他神志不清了。
手機被他拿起,【03:21】
手機被她放下,【14:45】
下午在郊區做調查,排水口處是個臭水溝,因為處理不當,污穢不堪。
梁瀧拉上口罩,「我一個人過去就行,你留這兒。」
邵蔻:「我也去。」
「情況特殊,下次。」
留下的是她和另一個女同事。女同事薅了把聖女果,就這個環境也沒水洗,邵蔻擦了兩下,同事說:「是用修復過的土種植的,味道怎麼樣?」
一把聖女果不是什麼金貴的味道,外人吃來,會說平平無奇。他們土壤修復要的就是「沒什麼不同」,要讓受傷的土地回到初始,它不該是貧瘠的,就應看上去和其他土地一樣健康肥沃。
邵蔻豎起了個大拇指,「能長這麼好,很成功了。」
「那你多吃幾個,我這裡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