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擰緊,兩手撐在池子邊。邵蔻悄然看了一眼,察覺到他回頭,在視線落下來前移走,抱著球離開。
梁瀧側目,女生的辮尾甩出半道彎弧。
他衣領口被水打濕了大片,不在意地甩著發上的水珠,也走了。
陽光照著花草葉片,白茫茫的,曬在臉上,讓人睜不開眼。球場上的男生跑來跑去,籃球撞擊地面。
砰,砰。
邵蔻在附近墊球,頭頂掠過大朵白雲遮住了太陽。她扭頭看相反的方向。
梁瀧把外套搭在單槓,和朋友在去打球,語笑譁然,籃球一聲連一聲地砸入筐內。
她看似隨意,目光每次都精準落在男式外套上。
手心濕漉,十指在顫。外界喧譁的笑,青天白日裡炙熱的溫度,哨聲,鞋底摩擦,蟬鳴,阻力從四面八方來,她提心弔膽,無法如常。
眼睛四處轉動,掃試著,探出手臂,飛快地碰了碰搭在上面的衣服,急張拘諸,轉身就跑。
一瞬間,周圍的話語,叫破天的蟬震,風的觸感,鼻息間的瀝青味統統都不復存在,徒留驚跳不止的心臟和不規律的呼吸。
她逃到一個教學樓前,見到許易的一刻,渾身的侷促化為顫抖的音線,結成興奮的語調:「……我剛剛摸了他……」
「啥?!」許易比她還激動,拽著問:「你摸他?摸他手了?」
刺眼的日光晃了她的眼睛,蟬鳴過烈,邵蔻磕磕絆絆,說出完整的話:「我摸了他衣服一下。」
許易的臉垮下去,恨鐵不成地說道:「這把你高興的。」她扭過臉,說著沒出息。
邵蔻笑著,想一整天都不用洗手了。
她陷入,失去自製;忽然想起離別將至,警鐘撞醒,痛苦隨之而來,如同花葉辭樹,迷戀不舍。
第13章 見一面
一張空白素描紙。
它在邵蔻的眼中變化成一幅幅畫面:
梁瀧站在玉蘭樹下,極為強烈的陽光照在他的天藍色襯衣上,他掃了下肩處的花瓣,轉身走了;
快要黑盡的天,他穿著烈紅色的球衣,衣服上的數字看不清楚,身邊有兩三個朋友,傳球,運球,在操場上東西兩個球架下奔跑;
瓢潑的雨天,他沒有撐傘,衝出樓道,踩著水窪,白T被打濕,看到她時毫不避諱的對視,然後像陣風,從身邊刮過。
一幅幅畫面在她的瞳孔中摺疊,翻滾,擠壓,變形,最後熨平,時間的針腳把她拉回現實。
變回一張乾乾淨淨的素描紙。
邵蔻對著它發了三分鐘的呆。
秘密一旦寫出來就會有公之於眾的風險。
和林韻生活她一向謹小慎微,慎重到不敢記錄關於梁瀧的任何。
邵蔻沒有在素描紙上寫字,只是用黑筆印著右手描了個手印,下面標註日期2014/4/20,一張平平無奇的白紙,對她來說意義重大。
做完這些,她掏出歷年真題卷,按專項刷了五套,對著答案糾完錯,標記好集中寫到本子上。
用了兩節自習課才整理好,她趴在桌上打盹。
「邵蔻,醒醒。」是許易的聲音。
她睜開眼,臉上印著墨跡,從密密麻麻的草稿紙中抬頭:「怎麼了?」
「文藝表演,參不參加?」許易把申航攆走,霸占他的位置和邵蔻說話:「你那個舞練了那麼久,不參加玩玩多可惜。」
邵蔻揉著太陽穴犯困,胳膊出汗,綠卷子粘在手肘處,她看到上面剩下不多的錯題,「那我試試。」
「好耶!」
「要五個女生,看看還有沒有同學參加,實在不行就只能雙人了。」
「OK,包在我身上。」
就要步入五月,校園裡學習氣氛濃厚,高考生們箭在弦上,課前每班要喊口號振奮精神。
班門敞開,邵蔻坐在樓下教室里,能聽到樓上傳來椅子摩擦,集體起立,全體學生聲音洪亮:「拼搏高考,今生無悔!青春如火,超越自我!衝刺百天,定能奪冠——」
轟隆隆的吶喊,宛若一列看不見的火車駛過。
她妄想在眾人齊聲中找到他的聲音,好像能看到他站在面前,在這半分鐘內,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言畢,又是一陣嘩啦嘩啦拖動桌椅板凳,開始上課,徹底靜下來。
每個班固定一個集體演出,學委和文藝委員負責,商討兩天定下一個歌唱表演。服裝的問題聽取多數人意見,選擇借或者租,省去花錢買。
付文君做最後決定,借來外班的服裝,下午衣服就送過來。
那會兒高二在考試,付文君監考,考卷不算難,邵蔻留出大把時間對付後面一道大題,抬頭看表,梁瀧從窗邊過,她一下攥緊了筆桿,又驚又喜。
他頂著燥熱的陽光,和另外兩個男生來送服裝,她側著臉,看窗子上印著的兩道剪影,放緩了呼吸,臉開始發熱。
他走著,姿態鬆弛。搬送東西的動作頓住,漆黑的眸猛地一抬,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