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把光亮吞進去,把黑暗吐納。
梁瀧終於回來了,邵蔻看到他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校園,心跟著揪起,也空空的。
天空大面積黑暗與最後一抹夕陽共存,梁瀧穿著一身灰顏色的衣服,兩條長腿不疾不徐,身影挺拔高挑。
空泛的風吹過,卷著他走來的路徑。他身邊沒有朋友,也許是沒有人等他等到這麼晚。
她站在樓上,扶著墨綠色欄杆遠遠看著,感覺眼前的他就像一隻倨傲又孤單的和平鴿。她希望這時候有場盛大絢爛的黃昏,在餘暉里膨脹的溫暖和輕柔的風。
而那時什麼也沒有,只有於他而言素不相識的邵蔻。
梁瀧從後操場出來,中途去了趟航模社,李勝峰還在,正準備鎖門走,說了幾句褒獎的話,讓他再接再厲。
梁瀧玩著桌上的航模模型,隨口問:「高二有進決賽的麼?」
「高二?」李勝峰揣著鑰匙串,「一個都沒。」
桌上擺著一架傷殘的紅色飛機,梁瀧手插兜看著,俯身從桌上撕了張便利貼,拔開筆帽就著掌心寫了幾行字,把筆放回原處和李教練打招呼,說走了。
「梁瀧,明天放假你還留校?」
高三生有特例,假期不想回去的可以留校。梁瀧一般都在校上自習,他捻著那張便利貼,說道:「回老家。」
他轉身,視線又飄到那架飛機上,看了兩眼,把便利貼貼到機身,插著兜走出社團。
也許也沒想到這個時間學校還有人,走過二樓和一個女生擦肩,他看到她的校牌和自己不同,這是高二的學生。
他們站在同一層樓梯,她目光低錯,耳邊掉下碎發,把側臉遮擋。
梁瀧什麼也沒想,朝樓上走,她向下,各自誰也沒有回頭。
邵蔻背著書包去社團拿自己的模型,李勝峰在擺弄其他玩意兒,說:「能修好的,不能修的都在那邊了。」
其他選手比完賽的航模都扔在這裡,沒人領取,只有她還特意來拿。
邵蔻找到她的小紅,看到上面貼著的字條,一怔。
-我看了你的比賽,飛的不錯,只是後半程有頭重腳輕的情況,可以再加個電壓檢測器,左邊連線,電壓過低就會報警。新手剛試飛的時候,通電油門切記要拉到最低。今天下午五點多,室外是三級風,不適合飛,有一部分外在因素影響成績。彆氣餒,如果你還喜歡航模,請繼續加油。
字體漂亮大氣,看的賞心悅目,忽然被鼓勵,邵蔻的心境豁達,語氣都變輕鬆了。
「教練,你知道這個是誰寫的嗎?」
李勝峰鼻樑上架著老花鏡,掃一眼沒看清是什麼,只說:「不知道,你們送來的模型都沒動就放那了。對了,你的那架我修了修,飛是不能飛了,但控制器啥都是好的。」
邵蔻很愛惜這次和她並肩作戰的朋友,慎重地裝進書包,那張紙條夾進書里,她也離開了。
清明假期,她和邵言被林韻接去上海。
第11章 在乍浦路橋上
邵言出了機場,活力滿滿,家都沒有回,打輛車直奔老同學的聚會地。
邵蔻一個人回到家,高檔別墅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她把書包放到玄關柜上,人呈大字砸進沙發。
牆頭的鐘嘀嘀報時,提示已是晚上八點。距離中午的飛機餐過去九個小時,胃裡翻江倒海,她吃不下飯。
在沙發上沉沉睡去,屋子裡只有電子表響過兩下,別墅區靜謐,聽不到外面的車流,昏月出來,銀輝潑灑。
邵蔻睜眼,牆上的表過了晚上十點,她飢腸轆轆,穿鞋拿鑰匙下樓買飯,懶得走遠,在附近的餐廳買了份烏龍麵,打包回去。
馬路川流不息,她從天橋上過,目光投向遠方,對著閃爍的車尾燈發呆,前方的高樓上光屏滾動。碰上面熟的人,是來自馬來的鄰居,只是泛泛之交。
路過電話亭,邵蔻投進去鋼鏰,發現不知道該撥給誰,輸上號碼又掛,想了想一口氣撥給了童鳶。
第一通童鳶沒接到,她晚上活動不定,邵蔻準備走,電話打了過來。
她還沒說話,對方猜到:「喂,小蔻嗎?」
「小姨,是我。」
邵蔻在電話亭不知不覺和童鳶說了很久,路旁的熱流吹卷又散去,跑車疾馳,引擎囂張,晚上的蟬用力嘶叫。
接完電話,走在路上覺得四周粘稠密集的熱空氣涌動起來,她喘出口氣。
在煬安住習慣了,再回到上海,竟有種背井離鄉,很是懷念的感覺。
晚上十點半她坐在客廳安安靜靜地吃完烏龍麵,拿上衣服去洗了個澡,回來收拾乾淨桌子下樓倒垃圾。
邵言在十二點前回來,林韻在隔天上午十點才下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