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那日之後,她便不敢在他面前不老實,只愈發學得認真些,好討他一個真心實意的誇讚。
只是以她的身份,卻是如何下筆?
她默默盯著眼前發下來的薄紙,不由得咬住了唇。
大抵是萬萬不能畫在場任一位公子的。
最好的,或許便是繪一張李乾景的畫像,讓帝京好生歌頌這青梅竹馬的佳話。
可捫心自問,她自然不願。
胡思亂想著,下筆也似乎沒了什麼章法,只托著腮憑著自己的心意勾勾畫畫,描她最喜歡的那道眉,勾她看不厭的輪廓線條,連日來的用功,竟叫這筆下人生出了七分靈氣,連一根睫羽都稱得上是栩栩如生。
落下那最後一筆,符柚回過神來,頓時背後生出了道道涼汗。
她竟是真的畫出了江淮之的模樣!
「姐姐畫完了?」
旁邊傳來符喬嫩生生的詢問,她下意識便折起畫紙往懷中一抱,心下警鈴大作,開口不免吞吐:「畫...畫完了,怎麼了麼?」
「符小娘子能畫完,可就是勝利咯。」
楊五娘子開著她的玩笑,起鬨道。
「近期小娘子可是跟著咱們閨中公認的第一公子江淮之江太傅用功呢,還不快拿出來讓姐妹們瞧瞧江太傅的能耐。」
「你這一說,我倒也有興致了。」
崔四娘子緊跟著接了話。
「小娘子快別藏了,你崔姐姐也想瞧瞧呢!」
「我……我能畫成什麼好東西,我什麼樣子你們還不知道嘛。」
符柚被眾人起鬨得慌張,想也不想便是拒絕。
「我就一個朽木,怎麼雕也雕不出來的,倒、倒不如先瞧瞧姐妹們的巧手!」
「大家想看,你何必掃大家的興致,難不成小娘子就那般拿不出手,怕大家看了笑話不是?」
聲音自最前方傳來,滿是看熱鬧的調調。
符柚微微一怔,打眼瞧過去,那人花枝招展百婢簇擁,坐在最上首的位子,想來是今年香市的主辦,英國公府的哪位小姐。
她有些氣了,卻礙於不想出門在外給自家爹爹找麻煩,生生壓下一句爆發,反倒是勾起了唇角。
「我拿不出手,那你又是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
畫紙被隨意揣進懷裡,符柚伶牙俐齒,竟是毫不相讓。
「不若先將你的畫擺出來,讓大家瞧瞧笑話如何?」
英國公府七娘子的臉登時便掛不住了,將自己的畫重重往案上一拍。
「我自幼研習四藝,如何便成了笑話,你不過是丞相府的小姐,竟敢如此放肆同我講話,若不是看在你是未來天家兒媳的面子上,我早就要給你轟出香市!」
「好一個『不過』!」
被如此羞辱,她罕見地冷笑一聲。
「英國公的的確確是一品的爵位,卻早已是徒有虛名的世家,你不妨回家問問你的爹爹,他每日究竟還上不上那早朝?」
大靖千年歷史,百年演變,江淮之都在課上細細同她講過,故而她一出手就是刺人心窩子的話,直扎的七娘子幾乎失了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