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在人前喊。」
「那我不是人嘛!」
「……」江淮之默了默,忽然苦笑,「在這個皇宮裡,沒有比柚兒更像人的了。」
敢說敢鬧,敢玩敢笑,一雙乾淨的眼睛清澈見底,一副少女的心性天真可愛,這樣的性子,他親眼看著長大的李乾景都在慢慢喪失,他自己更不必說早已弄丟了多久,如今與這小姑娘相處幾日,難免有些感慨。
符柚未經多少人事,大眼眨巴了兩下,並沒有聽明白他話里真正的意思,只當他是在陰陽怪氣自己,反倒更氣了:「不喊就不喊,你別給我告狀就行!」
「確定了?」
「確定,誰反悔誰小狗!」
「那好。」江淮之很快收起那一瞬的感嘆,坐在廊下的木凳上輕輕倚上柱子,手中細細把玩著自一旁梅樹上落下來的紅瓣,「其實……無論如何我都會往宮中與丞相府送一份文書,如實秉明每一日你們的表現。」
符柚頓悟:「所以,不管我剛才認不認錯,一會道不道歉,這個狀你都要告?!」
「可以這麼理解。」
「但是至少……會給你美言幾句。」
日光映雪,淺淺折射在眼前人清俊的側臉上,似有若無的溫柔縈在那副劍眉之間,細細瞧來竟有些說不上來的割裂。他就那般淡然地倚在遊廊下,一襲米金色長袍襯得他周身氣質愈發清貴,修長白皙的手指夾著一朵未枯的艷梅,哪怕只是輕輕碾上一下,都叫人瞧得心跳漏上一拍。
說來奇怪,在那雙清冷卻總是含著笑意的眸里,她竟看出來些極淺極淺的悲傷。
餘光掃見她只看著自己不說話,江淮之輕輕偏過頭,視線里唯有些許對自家學生的關愛,「怎麼,氣過頭了,話也說不出來了?」
符柚也不知當下在想什麼,脫口一句:「先生不高興嗎?」
「……何以見得?」
「不知道,就是總感覺你的笑……不像是在真的笑,我見過的笑不是這樣的!」
江淮之有些驚訝於她的敏感,卻也只是搖了搖頭,「世家公子,太傅官身,還有何不滿的。」
語畢,他並沒有給她繼續說話的機會,揶揄一句。
「柚兒還是好好想想一會如何致歉吧,免得到時候討厭先生,卻還要先生幫。」
「你!」她被他激得直呲牙,連帶著懷中的小貓也亮了爪子,「錯也是我把它帶過來錯了,小咪這麼可愛,它撓誰它都沒錯!」
「我並未覺得它有錯。」
符柚微微睜大了眼,眸中一亮:「先生你也是這麼想的?」
「嗯。」江淮之面上微窘,卻誠懇同她開了口,「……確實可愛。」
「有眼光!」小姑娘一下子興奮了,也忘了她方才被人家摁著訓了半天,「我就說先生這樣的人,肯定跟其他人不一樣,他們都不喜歡小咪!」
江淮之失笑。
「去吧,午後你自行溫書,看天色稍暗便早些回家吧,明日仍是卯時授課。」
符柚一副沒聽見的樣子,抱著小貓就竄到他身前:「好乖好軟的,先生不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