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夷心疼得緊,不由分說便將栗子塞入謝承運口中:「您不吃東西怎麼能行?就算不為我,不為腹中孩子,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
栗子很甜,可謝承運只想乾嘔。
勉強咽了下去,往裡擠了擠。
招手示意謝明夷上塌。
謝明夷有些猶豫:「阿爹,我身子涼。」
「無妨。」
謝明夷摸摸自己小臂,好像也沒有那麼涼了。
他貪戀母親懷中溫暖,脫下外衣,便小心翼翼爬上了床。
一路捧著栗子,所以手並不冰涼。
謝明夷去摸母親小腹:「孩子會動了嗎?」
謝承運閉眼並未答話,緩了片刻才道:「我叫你去抓打胎藥,藥呢?」
謝明夷撒嬌似的去攬他肩膀:「阿爹,孩子都這麼大了,便留下吧。明夷會照顧他。」
謝承運皺眉,謝明夷知道這是生氣的前兆,又立刻道:「況且您的身體也不能打胎,若孩子沒了,您也會去。此地偏遠,沒有好大夫。待到去上樑,待到去上樑再考慮此事好嗎?」
謝承運嘆了口氣,將頭靠在床沿上:「明夷,我不是怪物,我更不會生下孽種。」
「他不應來到我腹中,如果一定要生下他,那我寧可死。」
謝明夷依偎在謝承運懷中,眸子深沉,不知在思考什麼。
過了好一會才重新披衣起身,去廚房看藥煮好了沒有。
緩緩盛進碗裡,端去給母親。
看著謝承運小口咽下,把碗還給他。
謝明夷去洗了碗,重新鑽回床上。
在這偏遠之地,他們就是這樣在一張床上相互依偎,相互取暖。
謝承運撫了撫他的腦袋,輕聲道:「快睡吧。」
小孩是風的孩子,不怕涼,軀體熱得就像火爐一樣。其實謝明夷已經不算是小孩了。
少年孩子抽條長得極快,身高直逼謝承運。
他帶出來的寶石無法變賣,銀兩都拿去換了藥。
謝明夷有時甚至還要去山上打獵挖野菜。
但好在他學的快,還有李家阿姐教他辨認哪種能吃哪種不能。
朦朧中謝承運拍打著他的背,聲音柔柔的,像是交代又像問詢:「栗子和斗笠都是李姑娘的嗎?」
李家阿姐對他極好,可謝明夷討厭她。
謝明夷清楚這個眼神,李家阿姐喜歡他阿爹。
沒有得到回答,謝承運推了推他。
這時謝明夷才極不願意的:「嗯。」了一聲。
「上次你挖的冬筍還有,明日還斗笠時,記得帶些去給人家。」
謝承運頓了頓,思考了半晌:「算了,她如此照顧你,該是我親自上門才對。」
謝明夷從被子中鑽起,把謝承運按回榻上:「爹爹,您好好呆在家,我會去給阿姐道謝的。」
謝承運也不在意,翻了個身道:「好好好。」
可不說話,謝明夷又不樂意了。
靠在謝承運背上:「爹爹想好回家以後我們要幹嘛了嗎?」
謝明夷掰著手指,眼睛發光:「我想去拜見阿祖,去奉天,去看京城繁榮,看上樑是不是車如流水馬如龍。」
「爹爹,明夷想看您的家,想去看看生你養你的地方。」
謝承運背著他,眼角有淚流下。
離家太久,記憶里的上樑早已模糊的不像樣。
謝明夷好似感覺到了什麼,摸索著就要去捧謝承運的臉。
「回家爹爹不高興嗎?」
「高興。」
謝承運的嗓子微微有些發顫,「我只是太高興了。」
爹爹的手有些冰,謝明夷拉著謝承運,讓他去摸自己的臉:「明夷也很高興。」
「聽說上樑醫師高明,明夷帶爹爹去看病。」
說到醫師,謝承運又想到了韓慈之。
也不知道他還好不好。
朱允胤不會殺他,估計重新回到敬神山隱居去了吧。
想到那張暴躁又無可奈何的臉,謝承運難得勾起微笑。
謝明夷被晃了神,痴痴看著。
蒼白修長的手罩住了謝明夷的臉,將他攬入懷中香氣氤氳:「快些睡吧,有什麼話明日再說。」
多麼美好啊,這一切多麼美好啊,就像做夢一樣。
徹底的寂靜,給夜色增添了幾分分量。
謝承運眠淺,鳥雀嘰嘰喳喳吵得他頭疼。
窗外霧蒙蒙的,鹹蛋黃似的太陽,羞羞躲在雲中。
謝明夷還在睡覺,昨日在外邊找藥跑了一天,謝承運不想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