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被他抱在懷裡,清清楚楚聽見他悶哼一聲。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為什麼--」為什麼會替她擋著?明明她們非親非故,她甚至,什麼都沒為他做過。
他卻垂首道:「你沒事就好。」
合歡被他話音里的失而復得,欣喜和悔恨震在當場。
從沒有人這麼看過她。
也沒有人這麼對她好過。
合歡難得有一絲想起以前的舊憶的念頭,他們以前的時光,究竟是如何得好,好到讓他下意識就要以身護她。
殷明瀾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原本,他並不打算來的,畢竟那位魏將軍旗幟鮮明地站了攝政王,並不理會當初自己釋放的拉攏之意,這讓他懊惱極了。
可宮人說,合歡帶著請帖去了。
殷明瀾沒忘記,當初合歡去宮外,回來把自己弄得重病,就為了那個魏將軍。
攝政王步步緊逼,他已經頂不住壓力了,這次來,他打算與合歡說說,暫且做他的妃子吧。
對,他要納妃。殷明瀾下定決心後,只覺一切柳岸花明起來,壓在喉嚨口的石頭搬開了,甚至外邊的天看起來都更加湛藍。
一直以來,合歡並不願意做他的妃子,兩人有過許多次爭吵,昔日的感情在爭吵中消磨,他不知道合歡如何,單說他自己,一直都不知道,這段青梅竹馬的情誼,到底要如何才能存活下去。
直到攝政王為世子求娶公主。
殷明瀾甚至有些暗喜,在這份外力逼迫下,比起做攝政王府世子妃,合歡當然會選成為他的妃子。
誰不知道攝政王在民間的名聲啊。
上欺皇帝,下欺百姓,活脫脫的大奸臣,百姓寧願繞路,也不敢往他府前過,任誰選,都不會選做他的兒媳。
更何況,攝政王世子,從小重病在身,怕還沒嫁過去,就要守望門寡吧。
殷明瀾將心裡翻滾的小心思藏好,他不能否認,在攝政王請旨時,他心裡第一時間不是憤怒,而是在想,合歡為妃的時機到了!
他甚至還有心思和攝政王做戲,擺出一副惱怒無可奈何的樣子,就為了到時候他察覺不到自己真正的意圖,封妃之路沒人阻礙。
於是興沖衝到一個臣子府上觀禮,就為了和她通氣,再為前幾日的爭吵道歉,他已經想好了賜她的封號,還有宮殿,甚至封妃的物事,都是一早都在準備。
可一切怎會變成這個樣子?
在他興沖沖回憶舊情,期待未來和她生兒育女,子孫和樂,共留青史的時候,在光天化日之下,她把一個男子抱在懷裡。
殷明瀾耳畔轟鳴,一瞬間聽不見旁人說什麼,只看見她驚慌失措地抱著那男子,心裡眼裡都是他,為他流淚,為他不顧場合不顧惜名聲,甚至疾言厲色怒斥宋輕時。
「如果瓊寧出了什麼事,我一定叫你陪葬!」紅衣女郎坐在地上,眼睛恨的發紅,直直地盯過來。
殷明瀾甚至為這氣勢一震:他從未見過如此兇狠,如此戾氣深重的她。孟合歡一向是笑嘻嘻的,她愛一切好玩的好吃的漂亮的事物,別人的冒犯也好,詆毀也好,一概不放在心上。
可如今,她對另一個人的在意,壓過多年的相識之情,她不再會因為情誼而退讓,她要為那個公子報仇?
周圍人都在向他請安,可她呢,仿佛他不存在一般,跌坐在地上抱著另一個男人。
殷明瀾心裡湧上深深的羞辱感。
她怎麼敢--
合歡手足無措,她看著昏過去的奚瓊寧,想把他扶起來,但他長得雖然柔弱,入手的重量實在不輕,高大的身軀不是合歡能扶的住的。
「快去找大夫!」她急忙叫著金雀兒,可皇帝在跟前,即便他們著急,帶刀的侍衛也早已圍住這裡,一隻鳥也飛不出去。
殷明瀾閉了閉眼睛,吩咐道:「去,把公主扶過來。」
宮人們低著頭快速移過來,合歡被她們大力扯過去,她手臂被鉗住,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攜到殷明瀾身邊。
她倉皇往後看,卻見奚瓊寧在地上躺著,無人在意。
她腦海中瞬間閃過什麼,也有曾經護在自己身前,最後蜷縮在地上。
她的頭劇烈地疼痛起來。
冷汗從額頭墜落,向雨滴,原本紅潤的臉色像塗了一層厚厚的鉛粉。
她一把推開殷明瀾的胳膊,朝著那個人奔過去。
已經分不清地上躺著到底是誰,只是瘋魔了一樣喊著:「誰都不許傷害他。」
她的淚水簌簌落在那人臉上,也顧不得擦,「要傷他,先殺了我。」仿佛失去的記憶里,有一分虧欠,讓她失去記憶後,也心心念念,愧疚不能自已。
沒有救下他,沒能救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