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覷了覷她,似乎是怕她傷心,「旁的沒有,唯有衡陽郡主約您去城門,說是魏小將軍回來了。」
合歡虛弱地從床榻上起身,穿上宮女們取來的印花絲裳,系上宮絛。「這是誰?」
「就是那個大言不慚,叫您等他的愣小子。」小喜答的清脆,這事她記得牢。
合歡淨了面,渾渾噩噩的腦袋一清,這才想起這個人。
她心裡不由叫好:如果他應了諾言,當真向天家求娶,她豈不是可以早日脫離皇宮?想到這,她急忙讓人梳好髮髻,連早膳也顧不得吃就帶了一大堆人出去。
「兩月前就來了信,說要趕今日入城述職,咱們燕京人都盼著那天熱鬧。」
因有衡陽的帖子,宮門未曾阻攔,合歡到的時候衡陽在吃早食。*
她昂起頭奇道:「你竟不知?」
其實她和魏恆也說不上熟不熟,當初他的家族牽涉進一樁不小的案子,男丁流放,女子為奴。
他不知受何人指點,竟私自求上她。
後來,合歡救了他的娘親和妹妹,而魏恆,獨自去了邊地。
聽了衡陽的話,方才還有些雀躍的心被她生生按下了,這麼長的時日,如果有心給她寄封信,早就收到了罷。
瑞王瞥她一眼:「趕緊吃,吃飯還不忘罵人。」衡陽哼一聲,才將手裡的包子放到嘴裡。
瑞王是先帝的堂兄,算是如今皇室里關係最近的一支,他只得一女就是衡陽,寵的如珠如寶。
自帝後大婚後,合歡幾乎失去所有和外界交流的渠道,她不知魏恆回朝已經是兩月前的消息,所以在衡陽飯後邀請她去圍看的時候,已然沒什麼期待,只是拗不過她。
「若華。」衡陽喊了一聲,鬆開挽著她的胳膊。合歡進來包廂,逕自坐到一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西市這座茶樓雖小,卻因為能遠眺城外,且是北方入城必經之地,極受閨秀們喜愛,就是,茶點十分遜色。
昨日和蕭若華大吵一架,今日他便擺起架子,拉著個臉,衡陽一疊聲問他前兒送去的文武絛怎麼不戴,他也只冷聲說玉佩太多,還戴不到這上頭,氣的衡陽一直跺腳。
「魏家這小子倒是好運道,流放到邊地還有軍功立,」他有些鬱郁,「哪比我們,整天窩到這燕京。」
合歡知道,他一直想用功夫立足軍中,但蕭家怎會放他去。
衡陽卻搖頭,「哪裡來的傻子,竟在這說笑?那沙場可是尋常人去得的?平民百姓無不以服兵役為此生之苦,偏偏這還有個不怕死的。」
她搖了搖帕子,捂著嘴兒笑。
蕭若華額角跳了跳。
合歡卻不把她二人的拌嘴放在心上,這倆人就是前世冤家對頭,天天吵得臉紅脖子粗,也只有初識的人引為驚異之事。
果見一個白袍小將執著紅纓槍,騎著一匹神駿從城門而來,身邊並頭跟著一個女子,圍觀百姓轟然叫好。
「這就是魏恆啊,也不算出眾...合歡你向來對這些事不熱衷,今日怎地--」衡陽好奇地問。
合歡能感到蕭若華眼神刺過來,耳邊傳來若有若無的哼笑聲,似乎在說:信不過我們?你的眼光也不如何好。
也是。
不過合歡並沒有苦惱,畢竟是自己一廂情願地想借他逃離,魏恆許下那個承諾,也許只是當時一時衝動,雙方都沒有當真。
衡陽昂起頭,雙手拽著蕭若華袖子,頭上墜的流蘇叮鈴作響:「這個魏恆,家世敗落,相貌又黑又剛硬,一看就不是體貼的郎君。」
蕭若華看向她時,倒是很溫柔。
合歡抿了一口茶水。
人和人的感情,真的是太過奇妙,有些人小時候相親相愛,好的跟一個人一樣,長大了就有了隔閡,就像曾經的感情不存在過。
如果說這段時間最讓她無法面對的,不是殷明瀾另娶她人,而是康家賜婚,蕭若華竟然摻和了一腳。
合歡的生辰在年尾,每年大雪紛飛的時候,她的生辰就要到了。
那時候她初來燕京,因為父皇憐憫她的身世,所以殷明瀾對她也很有意見,全然不似後來的親密。偌大的皇宮,她獨自呆著,真的很惶恐。
是蕭若華,在父皇都忘了的時候,他都不忘送來生辰禮。
而且,他性子最率真,不愛讀書,酷愛劍術,跟她脾性最合。
阿娘說,這世上最難得的,是一個人無私地對另一個人好,所以這麼多年她一直把這份情誼珍藏在心裡,希望年年歲歲,都為摯友,風雪無阻,四時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