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要臉了。」季卿掀起眼皮,在一旁的沙發坐下,語調漫不經心。
「畢竟同父異母的弟弟只比我小了八個月,這件事足夠不要臉。老不要臉總得生一個小不要臉出來。」
空氣變得安靜,難言的沉默緩緩蔓延開來。
季老爺子不為所動,季洪峰卻是雙唇緊抿。
他對這個孩子含著愧疚。
在他帶回在外的私季沐思後,兩人的關係越來越差,幾乎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但是兒子不給他彌補的機會。
他側頭打量許久未見的兒子。
季卿穿著一身簡單栗色休閒西裝,裡面是一件黑色的內搭,半高領松松垮垮地堆在脖頸處,顯得有些柔軟。
然而對上那雙寒意浸染的琥珀色眸子,卻覺戰慄感從腳底升騰。
「你變了很多。」
季洪峰心中酸澀,多年前活潑開朗的孩子如同受到巨力捶打的鏡子,驟然碎裂分散,只餘下若有似無的扭曲輪廓。
「嗯。」季卿冷淡地應了一聲。
季老爺子掃了一眼兩人,「我不管你們怎麼安排,不能在外面丟季家的臉。既然選了美術行業就好好做事,我不想聽到外面有人說我的孫子,是只會追著男人跑的蠢貨。」
季卿對最後一句話置若罔聞。
男人只會影響他拔劍的速度。
至於國畫。
因為徒弟喜歡山水,他曾經學了百年。
任何一個技能練習百年,總能有一些成就。
季卿瞥了一眼仍舊專心作畫的季老爺子,語氣隨意,「這一筆,收勢需要更輕些。」
季老爺子一怔,手下的力道立刻重了,濃淡適宜的水墨畫,被這一筆搞得一塌糊塗。
他正想教訓季卿,卻發現不服管教的孫子已經沒了蹤影,轉而瞪了一眼像根木頭杵著的季洪峰。
「你教得好兒子!」
什麼收勢要輕,就是故意給他找不痛快。
一會兒功夫還能變成國畫大師不成?
季卿把針鋒相對的兩人甩在腦後。
到了二樓時,席沉衍和他的朋友已經不在,他繼續往下走,遠遠聽見季沐思和他擁護者的交談聲。
季沐思抱怨道:「你怎麼不攔著季卿,竟然讓他給我扣紐扣!」
這是季卿給他的羞辱。
而他竟然到現在都不知道如何反擊……
擁護者有口難言。
那時候他被季卿推了一下,轉瞬間察覺到肩膀處傳來的劇烈疼痛。為了對上季卿不落面子,他極力忍耐。
難道他要告訴季沐思,『我被你哥哥推了一下,感覺肩膀都要碎了。』
這也太沒臉了。
季沐思可憐巴巴道:「你是不是也覺得季卿好看,也向著他!」
「沒,沒有!」擁護者連忙解釋。
季沐思滾燙的眼淚好似落在他的心上,像是有成百上千隻蟲子啃食他的血肉。
他著急地在季沐思周圍繞圈,不經意間對上了,居高臨下打量他的季卿。
擁護者心臟停跳一瞬,驟然縮小的瞳孔只餘下季卿冷淡的眉眼,源源不斷湧來的清列雪松香氣侵占鼻腔,好似星火燎原。
燒得他呼吸一滯,腦子一片空白。
好香——
直到季沐思的哭聲放大,擁護者猝然驚醒。
失控的情緒轉化成惱羞成怒的戾氣,他高聲道 :「蠢貨,看什麼看!」
擁護者惡言惡語,卻見季卿頭也不回地離開,獨留他在原地跳腳。
又覺得心中空蕩蕩。
為什麼這麼快離開,為什麼不多看他一眼。
人還是這個人,臉還是那張臉,為什麼變化會這麼大?
而被惦記的季卿已經來到半山別墅的車庫。
他坐在黑紅相間的布加迪駕駛座,回憶推擁護者的那一下。
沒用靈力,但是力道不輕。
這並不合理。
季卿的視線穿過貼著防窺膜的車窗,落在面前燈火通明的別墅,思緒飄遠。
穿回現代後,千年修為付之一炬,除了過於凝練的魂魄讓他耳聰目明,幾乎和穿越前沒什麼區別。
為什麼力氣會突然變大?
手腕處傳來的瘙癢感拉回了季卿的思緒。他拉開袖口,解開纏繞著的白色紗布,剛回現代見到的猙獰傷口已經變成淺淡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