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終於看見了天黑之時看不見的東西。
許則遠在高處,眼見河流對岸密密麻麻,皆是行走的人群。
有些人跳入河水中,有些人將他們撈出來。有些人呆呆的亂走,有些人長大嘴,發出無聲的大笑。
成千上萬的人臉上依次閃過憤怒,喜悅,悲哀與驚懼。
許則遠想起自己年幼時玩過的一種玩偶,只要撥動玩偶的面部,就能不停地替換表情。
那個玩偶是爺爺做的,是貨郎的擔子裡找不出的好玩意兒,都後來被同村村長的兒子搶走了。村長兒子玩了幾日就膩了,很快換了新玩具,但是許則遠再也沒玩具了,他念書,替爹娘種地,回憶自己的玩偶。
為什麼……
他想,你們這些有權有勢的人,總是要輕而易舉毀掉別人難得的東西?
一年也好,十幾年甚至於幾十年也罷,人一天一天的活著,已經夠辛苦了啊!
他把爺爺緊緊的摟住,伸手去掏那些玉髓碎片,但周圍的人只是朝河流聚集而去,對他視若無睹。
許則遠渴的喉嚨發疼,想要去喝一口,卻想起昨日夜裡被警告絕對不能喝水。
初晨生機勃然,日出的光芒將河流照耀得熠熠生輝,流水潺潺,樹叢翠綠,鳥鳴脆亮婉轉。
只有人,唯獨人群,是徘徊的,灰白的,呆滯而混亂的。行走在這片光芒萬丈的土地上,如同灰白的細小蟲群攀爬其上。
許則遠說:「爺爺……」
他才轉過頭去看爺爺。
爺爺的發須一夜之間全白了,白得毫無雜色,在日光下幾乎反射出淡淡的金光。
許則遠盯著爺爺看了很久,才去探他的鼻息。
鼻息沒有了,他放開爺爺,老人就那麼坐著,沒有癱倒下去。
爺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停止了呼吸,最後爺爺口中喊的也是阿長,他以為還和以前一樣,逃出城就是成功了。
成功了他就放心了,悄無聲息的合眼睡去。
許則遠無聲地流淚,在龐大的人群中他也哭不出聲音來了。
「可是爺爺,」他輕輕地說:「現在我們無處可逃了啊。」
*
在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柳長年才後知後覺地毛骨悚然。
他從床榻上起身,緩緩抽出枕下的長刀,謹慎地環顧著漆黑的室內。
一切都靜悄悄的,似乎什麼都沒發生,他只是像曾經無數個夜晚一樣,無端地心悸,無端地從噩夢中醒來。
但他知道這一次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你來了。」柳長年嘶啞地說:「為什麼不點燈?」
一隻手伸出來輕輕巧巧地將桌上的燈點亮,對方扎著丫鬟頭,微笑著對他福了一福。=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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