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五人再度前行,有鏡流和白珩帶路,郁沐落在後面,不需要考慮其他事,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身前人的尾巴上。
白珩的尾巴很蓬鬆,即便因戰鬥而落了灰,也還是像銀白的月光,團成一大團,看起來手感柔軟,值得一摸。
郁沐神遊天外,忽然,一陣冷風吹來,他皺起眉,拉緊衣角的系扣,試圖讓自己暖和一點,但收效甚微。
陰寒獄的風帶著深入骨髓的濕氣和刺骨寒意,是無視個體特性的刑罰手段,難以與正常的氣溫或風雪相提並論。
四人在這裡,他又不能催動豐饒給自己取暖。
正忍受著,忽然,一個溫暖的外套從肩頭披了上來。
郁沐的眼睛慢慢瞪圓,暖意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帶著獨特的淺淡氣息,無需回頭,他就能分辨出這件衣服的主人。
「穿好,別掉下來。」冷淡的龍叮囑道。
郁沐默默穿好,好奇地這摸摸,那看看,很快,他的手伸向自己身後……身旁的龍立刻壓低了嗓音。
「收回去。」
郁沐心虛地轉過頭,對上一雙微慍的湖綠色眼睛,「怎麼啦。」
「別找了,這件衣服沒有尾部裁剪。」丹楓直接看穿了他。
郁沐頓時更遺憾了,但很快,他發現這件衣服雖然沒有,但丹楓身上的……有。
有,還不止一處。
龍尊傳承的服制相當繁複,脫去包裹嚴實的外套後,龍紋廣袖和收束的衣擺便映入眼帘。
他背後有一塊蓮花造型的鏤空,緊實的腰部肌肉在其中填充,手臂露出的空隙是有力的肩膊,流暢線條沒入袖管,令人第一時間想到他手執擊雲,行雲施雨、身泛碧水的模樣。
郁沐的豐饒真身也採用了相同的形制,作為化形的參照,是他在丹楓身上,一點點摸索出來的。
郁沐眼睛一下直了,因為很快,他發現沒了外袍遮擋,對方的龍尾從蓮瓣狀的衣擺後伸出,向下虛垂,隨著步伐一點點翹起,再落下。
飽滿的龍鱗泛著收斂的金光,像是用細線編織出輪廓,再以碧玉填充,擺動的弧度流暢、柔韌、無比自由。
像是……像是……
像是在引誘他撲上去抱住。
郁沐裹了裹衣服,快走兩步,在盯了幾次呼吸後,移開視線。
忍了沒過一秒,他又低頭看去。
這動作他連續做了四五次,反常到他身後的刃都察覺出了異樣。
「郁沐,你不舒服嗎?」刃木訥地問。
聽見他不舒服,前方三人同時回頭。
郁沐趕緊擺手澄清,「我沒有。」
白珩本擰著眉擔憂,卻在看到對方身上的衣服後,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鏡流瞥了一眼,搞清狀況後,就拉著白珩走了,還絲毫不掩飾地低聲勸告:「走你的,看路。」
白珩:「哦……」
丹楓一臉事不關己,仿佛把衣服給人的不是他。
只有刃是真心關心郁沐,「需要我幫你按按嗎?」
郁沐:「……好哦。」
前方走姿優雅的龍忽然開始用尾巴捶地,好在沒掄到石頭上,只有一點破空聲。
別說,大概是因為郁沐的脖子挺細的,又有厚厚的衣服擋著,刃收了手勁,隨便按幾下,蠻舒服的。
郁沐眯起眼,倒也沒很享受,就是單純愜意,等徹底睜開眼,忽然發現丹楓已經放慢腳步,落後到和他並肩的程度了。
丹楓一本正經地抱臂,「應星,鏡流找你。」
刃的燭瞳一抬,目光茫然,情緒幽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氣氛的變化如此明顯,本能驅使他加快腳步,離開了這片詭異的區域。
這下,隊伍末尾只剩郁沐和丹楓。
一行人緘默地前行,因為隱蔽,連腳步聲都儘可能收斂,耳畔只有嗚咽的風聲和時有時無的、對方清淺的呼吸。
走著走著,郁沐的手背忽然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是對方袖口上的蓮花金屬片。
他抬眸,覷了丹楓一眼,只能看到對方耳垂上纖細的紅纓流蘇,和利落明顯的下頜線。
收回手背,保持距離,沒過多久,他的手指又觸上了一絲冰涼。
這次,觸感如綢緞般順滑,被水浸潤的毛髮從指根處掃過,一抹盈亮的青光在眼底掠過。
郁沐眼疾手快,反手一抓,只聽身旁的丹楓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壓抑著的輕哼。
他抓住了對方的尾巴。
「你是在安慰我嗎?」郁沐問。
幽囚獄裡很暗,隱蔽起見,他們更沒走有燈的路,一直在夾縫中繞來繞去,沒有光源,丹楓耳尖的薄紅便匿了下去。
「嗯……」丹楓發出了一絲表達心情的聲音,既不是肯定,又不是否定,但尾巴很誠實,一個勁往郁沐手裡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