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糾正道:「是蒔者一心,同登極樂。」
「……」
隔壁傳來激烈的反駁,是個年輕氣盛的青年,「不可能,藥王大人就是這麼說的。」
「《千手慈懷藥王救世品》不是這麼寫的。」郁沐一臉認真。
牢房對側:「你又沒寫過,你怎麼知道。」
郁沐有氣無力地辯駁,「我就是知道。」
這本書,藥師從小給他讀到大的。
「哼,該死的巡獵走狗,竟妄圖混淆我的信仰,以言語侵蝕我對藥王的虔誠之心,我不會上當的。」
他義憤填膺地、用更大的聲音吟唱:「藥王慈懷,建木生發。蒔者同心,同登仙道!」
巡獵,走狗?
誰?他?
郁沐服氣般捂住了額頭,過了一會,敲牆:「你在這背多久了?」
「巡獵的走狗,不要和我說話。」對方譏諷。
郁沐:「……」
「不過,告訴你也無妨,哼,作為一心追隨慈懷藥王的蒔者,吾已在此歌頌藥王近三百年。」對方自豪道。
哇,真厲害,他想。
這傢伙居然已經堅持不懈地背錯三百年了。
郁沐敷衍地鼓掌,以示稱讚。
不再理這個沉浸在自己藝術里的傢伙,他將目光轉向更遠處。
上次來幽囚獄時目的明確,一路上並未打探其他牢房中關押的犯人,眼下還算空閒,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找龍時,翻過十王司的囚犯鎮壓圖。
幽囚獄中,品階上配和他交流的,是一位造翼者軍團的首領,和幽獄之底的步離戰首,呼雷。
按理來說,郁沐應該趁機去瞧瞧那條可憐的步離人,但……他不喜歡狗。
狗會掉毛,刨樹根,還會吃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不符合他的做人美學,最重要的是,步離人的狼毒很難清理。
要是待會丹楓來救他,被對方聞到該怎麼辦?
郁沐翻來覆去地躺了一會,因為沒有鐘錶,獄中時間流速體感又慢,百無聊賴之下,他還是決定找點事。
閉上眼,意識順著延伸的青銅裝置的縫隙在巨大的牢獄中穿行,很快,他找到了呼雷。
它在淵獄之底的囚室中,石頭和孔洞的縫隙中殘存著難以消除的血腥味。
此處陰寒,充滿冷獄的腥氣,沉重的鎖鏈束縛住那健碩狂猛的狼軀,封存的枷鎖扣住它的嘴筒子,迫使它匍匐在地。
注意到有東西來了,呼雷的雙眼驟然睜開,爆出憎恨般血紅的光,狼爪磨動,鐵鏈的嘩啦聲迴蕩在空寂的囚室。
很快,它面前的地磚上,噗地冒出了一顆幼苗。
幼苗的嫩綠葉片十分柔軟,帶著植物特有的清香,葉片微微下垂,仿佛在打量眼前的怪物。
呼雷瞳孔下移,略帶疑慮,它探首下去,輕嗅時,鼻息噴在幼苗上。
幼苗:「……」
一秒後,一根粗壯的、完全不符合幼苗外觀的棕色樹枝從磚縫下迅速抽出,狠狠抽在狼吻上。
呼雷頓時趴在地上,頭暈目眩。
「離我遠點。」
幼苗惡狠狠的,聲音透著非人的森冷和怨怒。
呼雷齜牙,奈何刑具束縛,只能透過狹窄的縫隙,看清對方若隱若現的森森尖牙,很快,它伏在地上,爪尖深深犁進磚石中,野性十足的雙目里有幾分屬於人類的懷疑和猶豫。
「你……是你?!」
它終於確認了來者的身份,渾厚的男聲里滿是意外。
幼苗得意地上下搖晃——這條狗不算笨,終於認出他了。
「早上好,呼雷,在這裡住的習慣嗎?」
它點了點葉片,宛如頷首的問候。
呼雷收斂了鼻息,即便過去見面不多,但他所知的小道消息里,建木的確不大欣賞步離人。
當然,呼雷只覺得建木品味不好——瞧,步離人這樣雄健、狂猛、英武的族類,必定得到慈懷藥王的青睞!
正在郁沐以為對方會給出一個符合步離人智商的回答時,只見呼雷的森森狼目眯起。
「您沒死?」
幼苗:「罵誰死了呢,我活的好好的。」
「偉大的建木,那您這是……」
呼雷盯著黃豆大的苗葉,毫不掩飾自己的疑惑——雖然,它先前已經因為自己旺盛的好奇心挨了來自建木的、痛痛的一巴掌。
「也被關進幽囚獄了?」
「……」
幼苗的葉片伸直了,慢慢立起,是一個惱羞成怒的姿態。
呼雷發覺了面前樹的心情變化,尾巴夾起,悄悄向後退了兩步,要不是鎖鏈牽著它,它保准拔腿開溜。
建木抽狼真的絲毫不手下留情。
然而,囚室一共這麼大,它還是躲閃不及,被狠抽兩下。
呼雷嗚咽一聲,趴在地上,盯著面前黃豆大的幼苗,因為體型差距過大,它變成了憨憨的對眼。
「我是來考察的,我和你不同。」幼苗晃著葉片,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