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郁沐腦袋偏轉九十度,碎發遮住臉,只露出一丁點耳尖,他遲鈍地在心口摸了摸:「好像,又不疼了。」
「康復得這麼快?」景元狀似驚訝。
郁沐咬了下嘴唇,下巴抵著枕頭,目光如炬:「還沒好,但我覺得我還能堅持一下。」
「真的?」景元一臉擔憂,低聲勸慰:「如果身體不適,千萬不要勉強。」
「不勉強,協助雲騎辦案是我等仙舟民義不容辭的責任。」郁沐撥開額前碎發,試圖讓景元察覺到他眼中堅定鮮明的赤誠。
可惜,他對自己的情緒理解有誤,冷淡的淺褐色眸中,只隱約顯現出大把巡鏑和鈔票的輪廓。
景元壓住嘴角:「好,等下會有雲騎給你送來出行所用的物品,具體需要你配合的事項會傳到玉兆中,鑑於你的傷勢,我希望你晚上能按時回病房吃藥。」
郁沐當然知道景元打的什麼主意,對方不敢將他限制得太緊,又不願他徹底脫離掌控,這是不純粹的妥協和戒備。
郁沐:「如果我沒能回來呢?」
「不會怎樣,這只是我的私心罷了。」景元一笑。
他語氣不算鄭重,也不含任何威脅的意味,只是信口給出對某個可能性的回答,聽上去平和誠懇。
說完這話,景元站起,隨口進行一番例行的寒暄後,離開了病房。
私心。
郁沐嚼著這兩個字,陷入片刻怔忪,他還以為熾熱磊落的帝弓光矢下,神策將軍的私心——這種東西早就蕩然無存了。
——
星槎海中樞,窄巷。
丹楓整個人籠在陰影中,一線天光晦暗難明,冷如掣電的幽光照亮眼瞳,鋒利的視線隨之投下。
雲吟隨心而動,水流分裂四散,化為鎖鏈,將空中畏縮的歲陽重重包圍。
一路狼狽逃竄,丹楓的陰影如附骨之疽,在它每一次心存僥倖時驟然出現,永無盡頭的逃亡和被持明龍尊追捕的恐怖回憶耗盡了它的耐性,它瞪大眼睛,單眼的眼白爬滿血絲。
兆青聲嘶力竭地哭喊:
「丹楓,你行行好,放了我吧,我自從玄清爐出來都沒吃上東西。」
「這樣吧,我不害人,我隨便去大街上抓個人找一點情緒……」
丹楓眼中冷光一閃,水流如同利刃,直接鞭/撻在兆青的靈魂之火上。
兆青連連哀嚎,趕緊改口:
「行了行了,我去撿垃圾行了吧!我去找豐饒孽物……
「得了!我不吃了,我餓死算了!你別這麼看我,好嚇人啊!」
「閉嘴。」丹楓聲線充滿壓迫感。
「這麼大火氣幹嘛,你那些朋友呢,上次是你們一起來抓的我,其他人怎麼不見了?」
兆青說著,忽然語速放慢,賊兮兮地轉了下眼珠,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意:
「哎呀,我忘了,雲上五驍散了,你生氣呀?真是可喜可賀,啊不,可歌可泣,那麼好的人,怎麼就死了呢哈哈……噗唔。」
一把水刃在兆青體內炸開,戳爆了它笑彎了的眼珠子。
「死爬蟲,你居然敢戳我的眼睛啊啊啊!」
丹楓抱臂倚在牆邊,龍尊肩背寬闊,歷代相傳的龍尊服飾加重了他與生俱來的威嚴和疏離感,抬眸時目光利落直白,不近人情。
覆著冷傲的眉眼被暗光模糊,掩蓋了他精悍修長的輪廓。
水刃在靈火中進出,它們緘默冷酷,不折不扣地執行主人的命令。
幾分鐘後,奄奄一息的靈火散落在水線編織的牢籠中,兆青緩慢地凝出一隻眼睛,口吐白沫。
「死爬……」
丹楓睨了兆青一眼,手指欲動。
「我錯了,我真錯了丹楓大人,別再來了我真要死了嗚。」兆青撲通一下磕在水線上,不小心削掉自己一大塊。
它又開始吱哇亂叫。
按照仙舟先民的記錄,除去利用造化洪爐以歲陽作為動力源進行常年消耗,歲陽幾乎無法被完全消滅。十王司的判官和冥差通常會用法器捕捉歲陽,將其以無形的力場囚困,與外界隔絕,而丹楓的雲吟之術有相近的效果。
丹楓:「我問,你答,如果敢有半句隱瞞……」
「哎呦,我哪敢,您說,您說,我知無不言。」兆青諂媚地搓了搓手。
「你怎麼從玄清爐中逃出來的?」丹楓確信,自己親眼看著十王司的冥差將兆青投進了位於綏園的洪爐之中鎮壓,沒有半分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