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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寂靜的臥室便傳來一陣磨石碾壓藥材的聲音,嘎吱,嘎吱,極有規律。

郁沐不經意地咬被角,打量坐在窗前任勞任怨的龍尊。

丹楓的坐姿極其端正,用賞心悅目來形容毫不為過。

長發漆黑如瀑,頭頂龍角瑩亮,肩線順暢一路向下收窄,龍尾盤藏於郁沐看不見的另一側,在距離地板十公分的位置空懸,時不時擺動。

他使用藥械的手法相當嫻熟,根本不需要郁沐多做指點。

屋內氣氛靜謐,偶爾有悉悉索索的聲響,郁沐愜意地打了個呵欠。

「配好了,溫水送服。」沒過一會,丹楓遞給郁沐一小袋藥粉。

郁沐聽話地一口悶了,喝完才發現,這藥苦的要命。

「怎麼這麼難喝。」他嘟噥一聲。

「不是你自己配的藥嗎?」丹楓從托盤上拿出一個東西,淡淡反問。

「我一般不喝這種藥……唔。」郁沐話音未落,嘴裡便被塞了個東西。

酸甜的。

是山楂藥球。

郁沐眼睛一亮,他張嘴叼過去,不經意間,舌頭好像舔到了什麼東西。

丹楓脊背一僵,立刻把手抽了回來。

「奇怪……」

郁沐把藥球在口腔里滾了一遍,沖淡藥物的苦味,他黏黏糊糊地自言自語:「你在裡面放冰塊了嗎?」

「沒。」丹楓的聲音帶了點氣聲。

「那我為什麼嘗到了涼的……唔!」

郁沐瞪大眼睛,嘴裡又被塞了一顆藥球。

丹楓揉了下指腹,寒著臉端起托盤就走。

郁沐暈暈乎乎地嚼著藥球,倒不出功夫說話,沒過一會,丹楓又回來了——這次他手裡多了一盆水,和一塊毛巾。

「躺下。」丹楓挽起袖子,將水盆放在一旁,擰開降溫用的藥酒,酒精的辛辣氣味隨著瓶口的解封四溢而出。

他倒了一點在掌心,慢慢揉開,由於摻了藥物,藥酒在光下呈淺淡的明黃色,襯得他手指修長,根根分明。

簡直是玉雕的一雙手,使得世間神兵,喚得鱗淵潮動,靈活漂亮,穩定有力。

「我……」

郁沐半躺在被窩裡,頭頂蓮花吊燈的光線明亮,刺得他睜不開眼,他的視線在丹楓冷肅的臉龐上轉了一圈,心裡忽地打起了退堂鼓。

他今天不會又要開花了吧?

嘶。

郁沐咬了下指甲,焦灼地分析自己在丹楓面前忍住不長枝葉的可能性。

得到的結果實在令木絕望。

丹楓用毛巾沾好冷水,擰乾,水淅瀝瀝從捲起的褶皺上流下,在水盆中濺起水花。

明黃色的藥酒被稀釋,順著丹楓的虎口一路蜿蜒向下,沒入袖管。

察覺到郁沐的遲疑,他問道:「怎麼了?」

郁沐怔愣一瞬,強迫自己轉移視線,不再看對方的手指:「沒什麼,只是好奇,你會照顧病人嗎?」

「會。」丹楓把浸過冷水的毛巾折成方塊,聲音冷淡,「有時算半個軍醫,會幫忙照料傷者。」

他前傾,掰正郁沐的臉,把毛巾搭到對方額頭上。

郁沐被冰得一激靈,忍不住往被子裡又縮了縮:「不是戰時,我說平時。」

「龍尊的職責不包括照顧病人。」丹楓拍了拍被子:「手伸出來。」

「幹什麼?」郁沐像是聽見了什麼有趣的事,聲音頓時輕快,像踩在雲上。

「擦藥酒,我看過,家裡這瓶用於體表降溫非常有效。」丹楓認真道。

啊?

真擦?

這樣擦下去真的不會長出銀杏葉嗎?

還是找個藉口推辭掉算了,就說內服的藥已經起效了,摸上去燒得很厲害但實際根本沒問題不會怎樣。

可,小青龍在邀請他唉……

郁沐進退兩難,困擾地抿了下嘴唇,最終,迫切的、隱藏身份的需求壓倒了私心,他開口道:「其實我……」已經好了。

「不要嗎?」

丹楓偏頭,明明他的神情與先前別無二致,沉鬱冷肅,眉心卻繚繞著一點捉摸不到的失望。

郁沐被這柔軟的遺憾刺中,到嘴邊的話旋即咽了回去。

丹楓現在就像滿心期待的願望落空,但因為過分懂事,強壯鎮定笑著擺手說完全沒關係的乖孩子……郁沐想。

可很快,他看清了丹楓眼底的冷然,又否定了自己對龍尊情緒的揣測。

沒人猜得透丹楓的心思。

遙隔雲水,數度回望,他只看到了丹楓身為持明龍尊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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